帶點病態的臉色襯出一抹煞氣,如果不是他的神態太過懶散到了無精打采的地步,或許都能顯出幾分與他身份相稱的氣勢了。
綠珠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一手抓著窗框,一手拍著高聳的胸脯,心有餘悸地嗔道:“燕爺,您也太莽撞了吧?那可是付家娘子!”
燕開庭環視大廳,意味不明地笑笑道:“我送她走人,你該感謝我才對。”
綠珠神色有剎那微妙,一時之間拿不準,這位爺是話裡有話,還是就那麼一說。她也是閱人多矣,隨即一疊聲地應下來,“是,是,是,多謝燕爺,我這就給您安排座位。”
燕開庭道:“不用,我坐那裡。”
他伸手一指,正是先前那年輕男子所在桌子,說罷,就不理會綠珠,大步向那邊走去。
綠珠有瞬間不知所措,直直看向年輕男子,對方似是不經意地回看了她一眼,綠珠緊繃的神情這才放鬆下來。
那一桌的位置很好,在大廳後端。一側是直頂到天花板的描金柱子,與其它座位形成天然分隔,正對著通道這邊,則放了半扇雕破圖風,雅緻又清淨。
燕開庭站在那四人桌前,道:“不介意我拼個桌吧?”他雖是詢問口氣,卻像隨時會坐下來。
那嬌俏的女孩首先炸了起來,“不……”才說出一個字,就被為首的年輕男子打斷。
“請。”年輕男子抬手示意。
原本坐在年輕男子對面的是那個瘦長男子,聞言站起身,給燕開庭讓了座位,自己坐到另一名男子那側去。
燕開庭大刀金馬地坐下,一副惡客臨門的架勢。
他右手按在桌面上,寒光一閃,一柄大錘憑空出現,桌身立時向下一沉。
第六章 履舟漪蘭(下)
這是一件不太常見的重兵,把手不長,適合手握的長度,錘頭卻分外大,幾乎有兩個人頭大小,形若含苞將綻的蓮花,古樸之意撲面而來。盯著其上刻紋看得久了,竟會識海翻騰,有種每一根線條均含無盡深意的玄奧感覺。
桌邊三人齊齊變色,燕開庭這一舉動是明晃晃的挑釁!
然而又有哪裡不對,桌子像是憑空矮了幾分?三人忽地警醒,低頭看時,只見檀木大桌的四腳皆插入地板數分,奇的是桌面仍保持著四平八穩,連道裂縫都沒有。
可見這把大錘的份量,可見大錘主人馭氣控力之術的精妙。
女孩子霍然抬頭,瞪向燕開庭的目光極為不善。她抬手摸摸鬢角,髮髻上一枚非金非玉的簪子閃過一溜青芒,顯然是一件已被催動的法器。
另兩名青年則齊刷刷地望向大師兄,只等他一個表示,既要出手教訓一下這凡人城市的井底之蛙。
他們在自己門派中都是驕子,可不是能忍氣的人。這一手雖顯出面前的紈絝並不是廢物,在他們眼中也算不得什麼。
為首年輕男子卻不顯半點慍色,反而緩緩展開一個笑容,自我介紹道:“鄙人荊州沈伯嚴,這是我的師弟師妹們。”
片刻沉默,氣氛緊繃。
燕開庭面上忽然現出恍然大悟、久仰盛名、熱忱得稍誇張等種種生動表情,懇切地道:“在下雍州匠府‘天工開物’燕開庭。沈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果然風姿不類凡俗。”然而口中說得熱鬧,只看他遊移又略顯茫然的眼神就知道,恐怕根本不知道沈伯嚴是什麼人。
桌邊另三人一時間目瞪口呆,他們何時見過這等無賴人物,變臉如翻書,前一刻還一臉要打架的模樣,這一刻就擺出要用心交結的姿態。若非眼前的大錘還囂張地橫霸了半個桌面,簡直要以為剛才的挑釁是自己的幻覺了。
沈伯嚴掃了一眼自己的師弟妹們,三人勉強收拾心情,也報出自己姓名。
瘦長穩重些的是許夷山,性情活潑些的是郝凌雲,那女孩兒顯得頗為不情不願,可沈伯嚴威重,她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說什麼,最後吐出蕭明華三字。
於是一場拔劍張弩變成了萍水相逢。
對許夷山、郝凌雲和蕭明華三人來說,這局面急轉直下得毫無緣由,實在令人窩火。
其實他們沒看出來,燕開庭在大錘落桌的瞬間就已氣焰凝結,像是冰川上凍在半空中的瀑布。就在眼前,他也還有幾分沉重沒能很好地收起。
別看燕開庭剛才露的那一手頗為精妙,力量和控制兼而有之。然而他自己心裡十分清楚,根本不應該是這個結果。
僅泰初自身重量,不說一座山峰,一棟華麗高樓是有的。在他的控力之術下,桌面不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