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眼睛都望著碟子。絲襪王著了慌,伸開五指將碟子罩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多了,我已經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絲襪,自己搖頭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於是這一群孩子都在笑聲裡走散了。
絲襪王是這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他,別人也便這麼過。
有一天,大約是中秋前的兩三天,掌櫃正在慢慢的結賬,取下粉板,忽然說,“絲襪王長久沒有來了。還欠一元九毛錢呢!”我才也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一個喝酒的人說道,“他怎麼會來?……他打折了腿了。”掌櫃說,“哦!”
“他總仍舊是偷。這一回,是自己發昏,竟偷到鳳姐人家裡去了。鳳姐家的東西,偷得的嗎?”
“後來怎麼樣?”
“怎麼樣?鳳姐數十億粉絲傾巢出動捉拿了他,先寫服辯,後來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後來呢?”“後來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樣呢?”“怎樣?……誰曉得?許是死了。”掌櫃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賬。
中秋過後,秋風是一天涼比一天,看看將近初冬;我整天的靠著火,也須穿上棉襖了。一天的下半天,沒有一個顧客,我正合了眼坐著。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溫一碗酒,加點少女的香汗。”這聲音雖然極低,卻很耳熟。看時又全沒有人。站起來向外一望,那絲襪王便在櫃檯下對了門檻坐著。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穿一件情趣內衣護士裝,盤著兩腿,下面墊一個胸罩,用吊帶絲襪在肩上掛住;見了我,又說道,“溫一碗酒。”掌櫃也伸出頭去,一面說,“絲襪王麼?你還欠一元九毛錢呢!”
絲襪王很頹唐的仰面答道,“這……下回還清罷。這一回是現錢,香汗要初中女孩的。”掌櫃仍然同平常一樣,笑著對他說,“絲襪王,你又偷了絲襪了!”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說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是不偷,怎麼會打斷腿?”絲襪王低聲說道,“跌斷,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懇求掌櫃,不要再提。此時已經聚集了幾個人,便和掌櫃都笑了。我溫了酒,端出去,放在門檻上。他從破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