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內鴉雀無聲,有人深思,有人贊同,有人卻露出質疑之色。
方運微微一笑,道:“我說過,我並非對法的起源蓋棺定論,我只是談一談我個人的見解。至少目前為止,誰也不能否認道德是影響原始社會規矩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我已經見到臺下許多人不服氣,畢竟,在眾人的認知中,儒家最重視道德,禮殿也重視美德與德行,而且,目前有一部分法家要讓法律完全脫離禮教,完全斷絕與道德的關係。但實際上,每個人都被道德影響,哪怕是不道德。”
“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我們不考慮道德,僅僅從沒有感情色彩的文字內容來看待殺人,那麼,一個人殺了另一個人,被害人死了,因為沒有道德作為標準,我們放棄了感情,放棄了情理,只是從純粹的中立角度去看,我們對所有兇手的判決,所有的量刑,都應該是一致的,因為過程都是殺人,結果都是人死。”
“但是,實際情況是,我們是有感情的,我們是有道德的,所以在針對誤殺人、正當防衛殺人或殘酷惡劣的手段殺人,其量刑是不一樣的。若是法律不考慮感情與道德,僅僅按照法律本身來判斷,實際是站不住腳的。”
“所以,如果我們真制定一部不考慮道德和情理的法律,那會成為人類的末日。”
“這時候,我們要說一說量刑。目前法家人大多數支援‘報應量刑’,這個無須過多解釋,僅僅從字面上的意義便可以看出,這種法律的量刑是根據其犯罪行為量刑,是對罪犯的懲罰,罪行重,懲罰就重。很顯然,懲罰做壞事的人,源自人的道德。”
“但是,還有極少數法家人認為,量刑不應該考慮道德,法律不是為了懲罰,而是為了防止犯罪、阻止犯罪。但是我們如果仔細思考,便會得出一些荒謬的結論。比如,一個人殺了人,那麼為了防止他再犯罪,判他流放十年。那麼,如果一個人說要殺人,或者可能要殺人,那罪行豈不是應該等同?”
“如果判決是為了防止一個人再犯罪,那就無法決定判罰多少年,因為,誰能確定‘兇手什麼時候不再犯罪’?是兇手自己,是大理寺卿,還是眾聖?我可以不容置疑地說,眾聖都做不到。如果眾聖能做到,那一定是掌拍死兇手,然後說,從現在開始,保證這個兇手不會再犯罪!”
“當然,也有和事佬,要折中,認為量刑既要考慮懲罰,也要考慮預防阻止,那麼,一切還是迴歸之前,法律,終究是要藉助道德。道德判定正義的法律才是法律,不正義的法律,是少數人利用法律來維護自身利益,正如奴隸主規定奴隸們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聽到這裡,非法家人都覺得方運的話通俗易懂,把相關的東西講得很明白。
但是,眾多法家人的情緒出現明顯的波動,因為他們隱約覺察到方運的目的。和之前的反對與質疑的情緒不同,這次許多法家人竟然隱隱期待。
方運繼續道:“我們談完了法的來源,談了法律受什麼影響,那麼,我們現在應該考慮,誰能制定法律,法律為誰制定!”
在眾人的期待中,方運卻突然話鋒一轉,道:“在談制定法律之前,我引用韓非子韓聖在《五蠹》中的一句話,‘然則今有美堯、舜、湯、武、禹之道於當今之世者,必為新聖笑矣。是以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
“這句話的前文在說,韓非子認為,原始時期,有巢氏教人在樹上造屋,燧人氏教人鑽木取火,所以人們尊敬愛戴他們。但是,若是到了夏朝,還有人用古老的方法造屋,在鑽木取火,一定會被大禹嘲笑。如果到了商周,還有人認為治國第一要務是治水的話,必然會被商湯和周武王嘲笑。那麼,回到這句話,如果現在還有人推崇堯、舜、湯、武、禹等人的治國之道,一定會被現在的眾聖嗤笑。真正的聖人不會期待照搬古代的方法能解決一切,不會完全遵循陳規陋習,而是應該根據現如今的實際情況,制定相應的治國之法。”
“那麼,我想問諸位,韓聖在說什麼?”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瞪著亮閃閃的眼睛看著方運,想要得到答案。
“天變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人言不足恤!”
方運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會場響起,直上雲霄!
第2539章 權制獨斷於君則威
京城上空,隱然有無形之力湧動,如海中暗流,不可見,不可知,不可測。
三句震撼人心甚至震驚人族的文字,敲擊著每個人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