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明白,這裡是陳家,這曹德安也是做給陳聖世家的人看,表示對景國的忠心不二。
趙紅妝又介紹另一個大學士,道:“這位是輔相司悅慶大學士。”
“卑職見過司大人。”方運拱手道,臉上的笑容比剛才淺了許多。
這位輔相司悅慶比曹德安年輕,一頭黑髮,鼻子下面的一字胡格外醒目,神態嚴肅,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位道貌岸然的老先生。
這人的外號與“泥塑的曹右相”並稱,被人譏笑為“紙糊的司輔相”,不過司悅慶比曹德安的爭議更多,不僅是他在左相柳山面前奴顏婢膝,更是因為他的名字“司悅慶”被人曲解為“思慶”“思慶國”,惹來許多嬉笑怒罵。
司悅慶正色道:“方文侯公忠體國,救景國文名於水火,乃群臣表率,請受我一拜。”說完真就彎腰下拜。
方運發現周圍幾個人一臉漠然,而趙紅妝直接看天翻白眼,於是心道看來這就是輔相司悅慶的拿手好戲,無論對誰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但做起事來卻無比下作。
“司大學士客氣了。”方運道。
之後趙紅妝一一介紹其餘人,然後一起落座。
趙紅妝笑道:“婚宴還未開始,不能敬酒,我就以茶代酒敬方運一杯,謝謝他,不然我可坐不到此處。”
另一位大學士禮部的毛尚書道:“方運你今日可不要走,我有一肚子話要問你。”
曹德安笑道:“不止你,景國上下誰沒一肚子話想問方運?真是羨慕文鷹,早知道坐鎮江州能碰到這麼一個千載之才,我才不當什麼右相,就在大源府坐著等天才出頭。”
周圍四桌的人齊笑,紛紛說有話問方運。
方運暗中觀察,發現這京官和江州的不一樣,江州的官員看到自己是天然的親近和不斷奉承,可這京城的官員則大氣許多,同樣承認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但態度不一樣。
有些疏遠,但更多的則是一種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像李文鷹一樣,誇是誇,但點到即止。
不多時,一個一身紅綢帶的下人跑出來,低聲道:“太夫人來了。”
嘩啦啦……
所有人齊齊起身,院子裡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到屋裡的人起來他們也齊齊站起。
不多時,右側的門中走出兩個身穿紅魚戲水服的丫鬟,兩個丫鬟各手持玉如意,掀開門簾。
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婦人坐在一輛機關椅上,在一位強壯秀才的推動下,緩緩駛入正堂。
方運看著老婦人,此人已經奄奄一息,呼吸極慢,手上臉上全是老年斑,似乎是在昏睡。
“祖母,孫兒給您請安。”陳家家主陳銘鼎竟然當即跪在老婦人面前,伸手握住老婦人的手,面帶微笑,明明已經是八十餘歲的老人,可竟然浮現與孩童相似的神情。
方運心中更加敬重這位陳銘鼎,堂堂大儒在這麼多人面前跪得如此乾淨利落暫且不說,單單這麼大的年紀還有如此孺慕之情就足以讓人動容。
其餘人不便下跪,都稍稍低著頭。
“嗯。”陳太夫人輕哼一聲,眼皮睜開,迷茫地看了陳銘鼎一眼,嘴角浮現沉重的笑容,隨後閉上眼。
就在此時,陳府外的街道傳來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陳銘鼎隨手一揮,隔絕外面的聲音,然後道:“祖母,靖兒已經迎新娘子回來了,您稍等,他們馬上就在您面前拜堂。”
“嗯……”陳太夫人這次連眼皮都不眨。
陳銘鼎這才站起來,道:“諸位安坐,我去迎接新郎新娘。”
方運等人落座,低聲說話,生怕驚動了陳太夫人。
不多時,眾人看到大院門口走來一行人,立刻起身。
方運抬頭望去,就見新郎官扶著新娘子慢慢走進來,兩人都是一身紅衣,新娘頭上還戴著大紅的蓋頭。後面跟著許多人,有人吹嗩吶,有人拍著鈸,歡聲笑語,樂聲陣陣。
方運微笑看著這對新人。
眼看新郎新娘就要進門,陳太夫人身後的那個秀才突然低聲道:“太夫人?太夫人您怎麼了?”
眾人急忙看向陳太夫人,就見她頭歪向一側,手向外翻開,耷拉在膝蓋處。
狂風大作,一個紫衣人影幾乎在眨眼間從門外飛到陳太夫人前。
“祖母!祖母!”大儒陳銘鼎輕聲呼喚,聲音裡充滿了焦急。
呼喚了好幾聲,陳銘鼎用顫抖的手給陳太夫人把脈,很快鬆開,又再次把脈,反反覆覆十餘次,才徹底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