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皇而出,席恩立刻明白父親會接受這個緣由。“一命換一命,我已讓我哥哥的魂魄得到安息。”
“我們的哥哥,”阿莎提醒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顯示出她對復仇言論不屑一顧。
“你把他們的魂魄從派克帶來了麼,弟弟?我還以為他們倆只去糾纏父親呢。”
“含羞的少女哪裡懂得男人復仇的慾望!”沒錯,即使父親不賞識臨冬城這份大禮,也會肯定席恩為哥哥們復仇的舉動啊!
阿莎一笑置之。“你想過沒,這羅德利克爵士此刻也有同樣的慾望喲?算啦算啦,席恩,不管你是什麼德行,畢竟算我的血親骨肉,我是為著生出我們兩人的母親的緣故才來的。跟我回深林堡吧,趁現在還來得及,一把火燒掉臨冬城,快快脫身。”
“不,”席恩整整頭上的王冠。“城堡是我的,我要守住它。”
姐姐良久地注視他。“你要守就守吧,”她說,“下半輩子都守在這兒吧。”她嘆口氣。“我說你是個傻瓜呢,也罷,含羞的少女懂什麼呢?”走到門邊,她給了他最後一個嘲諷的微笑。“要知道,這是我見過最醜陋的王冠了。自己動手做的?”
她任他渾身發抖地站在原地,大搖大擺地走了,並果然在把馬餵飽飲足後便撤離了臨冬城。她如約留下半數部下,接著穿過布蘭和瑞肯用來脫逃的獵人門絕塵而去。
席恩站在城牆上,目送他們離開。看著姐姐消失於狼林的薄霧中,懷疑從心底油然上升:自己為何不聽她的話?不跟她一起去?
“她走了,是吧?”臭佬就在身邊。
席恩沒聽到他接近的響動,也沒聞到他的氣味,此刻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這傢伙知道得太多,聽憑他晃來晃去真有些不自在。我怎不把他和其他人一起幹掉?這念頭讓他焦慮。旁人容易被臭佬的外表迷惑,其實他能讀會寫,更狡猾過人,真不知他何時會出賣自己。
“親王殿下,請容我多言兩句:令姐拋棄您的舉動實在令人寒心,這十個人,遠遠不夠。”
“我很清楚,”席恩。這不正是阿莎的目的?
“哎……或許我能幫您,”臭佬說,“給我一匹駿馬,一包錢幣,我去為您募集幫手。”
席恩眯起眼睛。“能募多少?”
“或許一百,或許兩百。甚至更多。”他笑了,淡色的眼睛閃著光。“我是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小有名氣,有很多人會為我臭佬賣命。”
兩百人算不上一隻軍隊,但臨冬城這麼堅固的城堡也無需成千守衛,只要他們知道用長矛的哪一頭去殺人,便足以扭轉大局。“那好,你說到做到,我一定慷慨大方。說吧,事成之後,要什麼獎賞?”
“這個嘛,殿下,自打跟隨拉姆斯大人以來,我就沒碰過女人。”臭佬說,“我盯上那個帕拉很久了,雖說她已被開苞,不過嘛……”
他已和臭佬走得太遠,無法回頭了。“帶兩百人回來,她就是你的。少了一個,我就讓你去操豬。”
夕陽落山之際,臭佬出發了,帶走一袋史塔克的銀幣和席恩最後的希望。聊勝於無,只怕我是再也見不著這滑頭了,他苦澀地想,只是心裡不肯放棄這最後一根稻草。
今晚他夢見的是勞勃國王抵達臨冬城那天奈德·史塔克舉行的歡迎宴會。洋溢歌聲和歡笑的大廳,寒風在外呼嘯。起初,席恩只是喝美酒、吃烤肉,邊開玩笑邊打量來往女僕,滿心歡愉……突然發現整個廳堂暗下來,連音樂也不再悅耳,一陣不和諧的嘈雜之後,便是詭異的寧靜,所有音符都停止。猛然間,嘴裡的美酒變成苦味,他慌忙自杯間抬頭,原來同席就餐的都是死人。
勞勃國王坐在正中,肚上有道大裂縫,內臟流上餐桌,無頭的艾德公爵陪在他身邊。下方的長凳上,屍體們坐得整整齊齊,互相舉杯慶賀,灰褐色的腐肉從骨頭上軟泥似的脫落,蛆蟲在空洞的眼眶裡爬進爬出。他認得他們,認得每個人:喬裡·凱索和胖湯姆,波瑟、凱恩和馬房總管胡倫,這一大群人南下君臨,卻一去不返。密肯和柴爾並肩而坐,一個滴血,一個滴水。本福德·陶哈和他的野兔兵團幾乎佔據了一整個長桌。此外,磨坊主的老婆,法蘭……甚至那個席恩為了拯救布蘭而在狼林射殺的野人也在其中。
這裡還有別的面孔,那些他從未目睹、只在石雕上見過的面孔。那位身材苗條,頭戴碧藍玫瑰花冠,身穿沾滿血汙的潔白裙服的姑娘,一臉哀傷,想必就是萊安娜。她哥哥布蘭登站在她身旁,他們的父親瑞卡德公爵則在她身後。牆邊,影影綽綽的形體在黑暗中移動,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