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俑者,被滅了個乾淨,一個不剩。一個門派所有的支柱都沒了,光靠底下的弟子撐起空架子,實在有些困難,更何況恆天門還被毀成了殘垣斷壁。
也正因為弟子眾多,所以他們在何去何從上產生了很大的分歧。最終,一部分弟子直接散了各自選擇適合自己的散修路,另一部分,尤其是當初在萬潮谷密林深處被餘賢護著的那一批,都紛紛選擇改投餘賢他們這邊。
於是就有了現在這幅景象。
在這些三派混雜的弟子面前,鄔南坐在石桌邊,拿著一套茶具,十分安靜地泡著茶,烏壓壓的人頭在他眼前彷彿就是一茬兒茬兒的蘿蔔白菜,絲毫沒有存在感。
一天前,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師兄的秘境裡四處找溫泉,然後跳進去泡了一整天,把手指肚的皮都泡皺了,這才出來,將自己拾掇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他脫下了瘋癲時常穿的靛青色衣服,換上了竹青色長袍,外頭罩了一層煙白罩衣,配上他眉清目秀的臉,透著股滿滿的書生氣,斯文溫和。
和泡茶的這股子安逸勁格外搭調,絲毫沒法把他和傳說中望天涯上的瘋魔頭聯絡到一起。
人群中恆天門的弟子們總忍不住朝他瞄兩眼。
畢竟他們從入門起就被各種門派內的傳說和經卷洗腦,說望天崖上住著的魔頭有多難以對付,瘋起來有多草菅人命,所過之處簡直橫屍遍野。現在冷不丁告訴他們這些都是恆天門編來騙人的,而真正的“魔頭”居然是這幅樣子,簡直碾碎了他們的世界觀。
而他們當中大部分人又都跟林桀差不多,受過“餘世軒”寫的那些玩意兒的荼毒,對當年的雲徵、雲深、雲遙三人很是崇拜,現在得知被他們奉為天人的雲深居然就是他們口中常八卦的魔頭,簡直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君霄依舊一身黑袍,抱著手臂倚在門邊,離這邊不遠不近,一副“我就看看,別把我扯進去”的模樣,給屋裡打坐的白柯守著門。
於是被推出來管這事的,就只有餘賢這個倒黴催的師祖。
餘賢盤腿坐在體型碩大的花生米背上,一手欠兮兮地揪著花生米緞子似的毛,一手撓著腮幫子,糟心地看著下面這一溜排的人,道:“我想你們也多少聽說過,我玉生門早已不在了,現在就剩我們這幾個光桿兒,你們可想好了,真要入我玉生門下?”
那些老老少少齊刷刷地點頭應了一聲。
餘賢抽了抽嘴角,不死心地繼續勸:“我跟你們說,我們師徒幾個窮得叮噹響,門派裡什麼靈丹啊妙藥啊名品啊寶器啊,一概沒有,比野雞門派還野雞,你們真的不改主意?”
老老少少又齊聲應道:“不改!”
這裡頭大半是當初在密林裡被餘賢護過的小弟子,其中有幾個話本看得不多,對過去的事情知道的少,對餘賢的地位也沒什麼直觀感受,膽子又有些大,便直接開口道:“要是沒您在,我們現在就不可能活著站在這裡,我們的命都是您的,哪裡是靈丹妙藥名品寶器可以比的,就是替您鋪一輩子被子,泡一輩子的茶我們都樂意!”
鄔南頭也不抬,道:“可別搶我的差事。”說完,端起一杯茶手腕一甩,便將茶盞扔向了餘賢。
餘賢抬手穩穩接住,細細聞了聞道:“就是這個味,可憐老夫我多少年沒喝到了。”
偏偏他現在還沒恢復平日裡老頭兒的扮相,眨著那雙桃花眼說著這樣的話,簡直違和極了,聽得花生米都忍不住抬起尾巴抽了他一下。
那幾個有點二愣子的少年小弟子大概還沒能把面前這幾個人的真實身份和人對上號,頂著一腦門的霧水,偏偏一腔熱血。生怕餘賢不收他們,一聽鄔南說別搶差事,直接就衝餘賢行了個大禮,喊了聲師父。
鄔南剛喝進去的一口茶差點兒被這稱呼驚得嗆進氣管裡。他咳了兩聲,總算抬了眼,看向那幾個腦子有點迷糊的小弟子。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後面倚著門的君霄面癱著一張臉,幽幽地開了口:“管他叫師父,你們就和玉生門的掌門同輩了,我跟鄔南還得管你們叫師叔……”
言下之意——逗我們呢?別做夢了!
其他人一聽這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那幾個小弟子默默算了算輩分,總算知道自己說了句多蠢的話,頓時吐了吐舌頭,默默蹭到後面去貓著,不再亂開口了。
餘賢品著茶,看著人群裡幾個看起來比自己平日那模樣還老的,一想到以後可能要聽這些人管自己喊老祖宗,就覺得一陣牙疼。
正愁這人怎麼分呢,身後的屋裡,調息好的白柯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