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一行人才進屋沒有說話,封太太就起身眨巴著昏黃老眼,費力地對準了七娘子的方向,顫聲問,“是七姑娘來了?”
她較當年初見時已經老了不少,雖然身著華服,但鬢生銀髮,臉現魚紋,卻是早已經沒有了那一股在逆境中依然不屈的精氣神,四五十歲的人,卻像年過花甲的老嫗一樣,周身環繞著垂暮之氣:封太太儘管已經坐享榮華富貴,但看來卻並不是個開心的老人。
七娘子同許鳳佳自然要給長輩見禮。因為多年不見,又是第一次拜見舅母,許鳳佳倒是規規矩矩地二跪六叩,喜得封太太一臉是笑,連連謙遜,“不敢當不敢當,少將軍身份尊貴,老身一介民婦,又哪裡當得起!”就連封錦的神色,都寬和了許多。
兩廂見過禮,封錦就邀許鳳佳,“家裡人少,少將軍別嫌冷清,我陪你到後花園走走?”
許鳳佳就會意地笑了,“表哥怎麼安排都好,小弟只有聽話的份。”
除了一開始短暫的失禮,到現在為止,他都表現得很禮貌。
今日的會面牽扯到武將與情報機關的來往,很可能焦閣老和連太監都有份牽扯進來,當然安排得隱秘,就連七娘子都不知道與會者究竟有誰,更別說封太太了,對這兩個晚輩的對話,她是一臉的茫然。
老人家卻也並不好奇許鳳佳上門的緣由,待得兩個男人的步伐才出了門,她就迫不及待地吩咐丫鬟們,“把姑娘帶出來見一見表妹!”又拉著七娘子的手長吁短嘆,“小姑地下有知,只怕也會為你感到高興,一等國公府上的少夫人,那是天大的臉面。我們七姑娘真是善有善報……”
心心念念,只嘮叨著當年七娘子的幾次接濟,倒說得七娘子大不自在,客氣了幾句,便問封太太。“聽說黃先生在舅母這裡教習表姐學習繡法……”
封太太拍了拍大腿,面上倒是現出了慚色,“就是這件事,又何嘗不是你暗中牽線?唉,只可惜我們家封綾人很粗笨,黃先生教了兩年,似乎也有些心灰意冷。去年秋天告辭回家探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上京來。”
七娘子頓時神色一動。
黃繡娘要走,怎麼也沒有和她打個招呼?再怎麼說,她江湖走老的人,這一點禮節總是知道的吧?
當年的很多事,她還想親自問一問黃繡娘!
她就心不在焉地對封太太笑了笑,“是回餘杭老家去麼?我們家四姐倒是在當地生活,有她照拂,黃先生的日子應當是過得不錯的。”
“可能是回餘杭去了!”封太太想了想,才肯定地回答七娘子。“當時告辭的時候,也沒有把話說死,很可能過幾個月家裡住煩了,也會上京城來散散心。”
以黃繡孃的技藝,就是在封家養老都是理所應當的事:她自己的珠針繡如果肯教給封綾,封家就等於平白多了個傳家寶。也所以她的行動才能這樣自如,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七娘子就趁便問封太太,“這事我久已想問表哥了,只是表哥行事低調,小七也是這兩天才知道他回了京城。纖秀坊的事……”
當時她得到纖秀坊作為陪嫁,便想要贈與封家幾間分號,也算是完了封錦的心願,讓凸繡法所得紅利,歸到封家人手中。只是封太太卻堅決推辭不要,七娘子再三堅持,才勉為其難推說封錦不在,要等他回京再行商量。這一拖就是小半年的辰光,七娘子第一次上門拜訪就提出此事,誠意可見一斑。
封太太神色頓時一正。
在這一瞬間,那個身處落魄,卻依然維持著風度的中年婦人,似乎在她身上又活了過來。她眯縫著無神昏黃的雙眼,看向了七娘子,懇切地搖了搖頭。
“七姑娘,這件事你聽我的,”封太太的語調,斬釘截鐵,“纖秀坊是靠小姑的手藝發家的不錯,但沒有楊家的本錢和門路,也做不到如今這個地步。這些年來,我封家身受你幾次殊恩,是我老婆子託大,才沒有跪拜謝恩——”
她搖了搖頭,止住了七娘子才出口的客氣話,又續道,“但纖秀坊和我們封家實在已經沒有多少關係。能承蒙七姑娘安排,將凸繡法再次傳回封綾身上,已經是邀天之幸,七姑娘身邊的那幾間陪嫁,我們若還有所圖謀,那成什麼人了?”
封太太這話情真意切,聽著似乎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七娘子也只好將勸說的話吞進了口中。
錢倒並不是問題,封家現在並不缺錢,她也不介意收封家的錢,把纖秀坊“賣”給封錦。會提出這個交易,其實也只是為了一圓封錦當年顯露出的遺憾,以謝他在親事上的成全。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