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七娘子,也實在是太厲害了。裡裡外外,身上牽了多少條線,鳳佳要是稍微勢弱一點,只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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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眾人群聚小花廳給太夫人請安的時候,太夫人的神色就淡淡的,甚至對平國公,也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不要說她,就是五少夫人臉上,都罕見地有了一絲不自然,儘管許鳳佳幾兄弟談笑風生,她也都沒有露出笑容。那張國畫一樣的臉上,透著淡淡的波瀾,就連說起話來,那股吊嗓子一樣咿咿呀呀的婉轉勁兒,都有少許褪色。
有這麼兩個重量級人物不開心,小花廳裡的氣氛當然很詭譎,幾個不管事的少爺小姐,不過是左右看看,便也不在意。大少爺一家人還是老樣子,眼觀鼻鼻觀心,兩個人是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倒是四少爺和四少夫人,又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四少夫人就不斷地衝七娘子做眼色,似乎有詢問七娘子的意思。
七娘子只做看不見,笑著和許鳳佳一起唱雙簧,許鳳佳和五少爺說宮裡的事,說得開心,又和四少爺談麒麟班,和七少爺說開春了家塾裡新請的塾師,雖然是給四郎、五郎開蒙的,但當年也是舉人,文章上很多事,兩個少爺又多了人請教。七娘子就笑盈盈地介紹這位塾師的身份來歷,又說起過年請麒麟班來唱什麼戲……儘量將氣氛給圓得和樂融融,沒有讓場面上太下不去。
平國公也難得地露出了笑臉,問四少爺,“在官署怎麼樣?局面都開啟了吧?”
四少爺這一次回來,果然是如願調回京中供職,現在正在步軍衙門中供職,雖然是平調,但勝在這職位不用上戰場,倒是很合四少夫人的心意。如今上差也有五六天了,成天忙著和同僚們吃封印酒,倒是有幾天沒進來請安了。
兩邊這樣一說話,場面就熱鬧起來,也就不顯得太夫人的不悅過分顯眼。太夫人看著這幾個言笑晏晏的晚輩,心裡卻越發有些不舒服,她咳嗽了幾聲,輕聲道,“老婆子今兒沒什麼精神,你們說著,我先進去歇一會。”
眾人當下都起身送太夫人出門,平國公道,“也好,自從於潛進了衙門,我們還沒有一起吃過飯。鳳佳今晚陪著你四哥伺候我吃飯吧。”
他卻是有意無意,漏掉了五少爺。
太夫人聽在耳朵裡,更越發像是吃了一個剛出鍋的芝麻湯糰,糊了一嗓子豬油,膩味得要死,偏偏嘴巴還燙得張不開。她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只是進了臥室靠在炕上,倚著大迎枕兀自盤算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輕輕的腳步聲進了屋,五少夫人細聲細氣地道,“祖母今兒心情不爽快,就是要喝雛菊百合茶,清心爽口——”
太夫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她睜開眼,不耐煩地撥開了遞到跟前的茶碗,動作略微大了一點,就將熱水濺到了五少夫人手上,燙得五少夫人一縮手,茶碗滑落在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五少夫人垂下頭去,不緊不慢地撿起了幾片碎瓷,低垂的眉眼上,一絲委屈都沒有。太夫人看在眼裡,又煩躁地嘆了口氣,倒是換了語氣問,“燙傷了沒有?”
五少夫人搖了搖頭,抬起眼看了看太夫人,又別過眼去,輕聲道,“於靜他不懂事,讓祖母您操心了。”
“唉!”太夫人也只能嘆氣了。“本來以為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也就這樣遮掩過去了,偏偏你又露出馬腳……鬧得府裡是風風雨雨的。要不是你六弟妹懂事,再往下一細查,我一張老臉,沒了也就沒了,你們兩口子的臉面往哪裡擱?”
到了這個地步,太夫人還是想著五房的臉面。
可見得是真疼五少爺了。
五少夫人心中思緒無限,一轉眼,又想到了七娘子的手段。
即使是她,也有些發冷起來。
楊善衡真是太精了!就是一開始那樣討厭她的太夫人,現在都管她叫起了‘你六弟妹’。
“偏偏這吳勳家的自己又不爭氣,私底下瞞著你還做了一本賬!”太夫人兀自抱怨。“這件事揭出來,連我也不好保她!平國公剛才進來見我,我簡直都要臊起來了,保你管家這五年來,張賬房家的出事,吳勳家的出事,說起來,還不是你管家不力?”
“祖母……難道還真以為,吳勳家的眼有那麼淺嗎?”五少夫人扇了扇眼睫毛,緩緩開口。
太夫人的動作就是一頓。
她敲打著炕桌,深思了起來。
半晌,才又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說一遍。”
“今天下午查賬的時候,林山家的、彭虎家的兩本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