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媽媽的話也飄到了耳邊。
“九哥生下來的當天,老爺就將九哥抱到太太屋裡,讓太太養著。九姨娘很捨不得,太太怕她又鬧出事情,索性就要一帖藥……”
七娘子就又沉下眸子,嘆了一口氣。
“我還有好些事想要問你。”她的語調,不知不覺間也已經沾染上了不少沉重。“你在外打仗,背後卻還有人算計,父親怎麼就不管管?倒鬧得我們像是單打獨鬥……”
許鳳佳就跟著嘆了口氣。
“父親也難。”他的話裡,就帶上了深深的譏誚。“許家的家事,從來都不只在許家人的掌控之下。祖母背後有姑姑撐腰,很多事,父親也沒有辦法。”
七娘子不期然也跟著許鳳佳嘆了一口氣。
“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給我慢慢說一說家裡的事。”她勉力提起精神,強笑著開了口。
許家主母要走的路,還真是荊棘遍佈。
190。相思
第二天一大早,許鳳佳難得沒有進宮,而是陪著七娘子一道進小萃錦請安。
晨昏定省,是七娘子十多年來做慣的事,只是從前沒出閣的時候,大太太雖然難纏,但屋內全是沒出嫁的小姑娘,再鉤心鬥角也是有限的。不比在許家,每次請安,都要和一堆兄弟妯娌周旋,好像在演一場大戲。
倪太夫人見到許鳳佳,總歸是高興的,等許鳳佳規規矩矩地參拜了大禮,口稱,“孫兒外出,讓祖母擔心了。”便親熱地將許鳳佳叫到身邊坐下,一長一短地問他在路上是不是受了委屈,又有什麼見聞。
大少爺和大少夫人還是八風吹不動的老樣子,只是大少爺看著許鳳佳,眼裡多了些笑意。大少夫人一臉的漠不關心,坐在當地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七娘子冷眼旁觀,只覺得大少夫人其實也很有本事: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她一樣,堅持地將整個世界拒絕在外的。
四少夫人今日的心情卻不大好,咕嘟著嘴兒,也不像從前那樣殷勤,太夫人說一句,有十句等在後頭,她在太夫人下首坐了坐,就徑自站到窗邊,看向了屋外的藍天。
七娘子心頭就是一動。
四少爺在邊關已經有一年多了,皇上剛登基的時候,派他去宣德和牛二爺學習防務,雖然宣德離京城不能算太遠,但四少爺勤奮好學,一年多是一次也沒有回京。
人總是要觸景生情的。
她見許鳳佳和太夫人說得熱鬧,便難得地和五少夫人搭腔。
“世子這一回來,家裡的人就全啦。”
五少夫人還沒說話,於平就笑著接了七娘子的話頭。“六嫂忘了,四哥還在邊關呢——說起來也去了一年多了!”
太夫人畢竟年紀大了,聽到於平的話,也惦記起了四少爺。“不知道於潛什麼時候能回來,說起來北邊也安靜了那麼久,過新年討幾天假是容易的。也是性子野,一出門就和丟了一樣。”
提到四少爺,四少夫人自然是要說話的,她旋過身幾步坐到了位子上,擠出了一抹笑,還是那副歡天喜地的樣子,“老祖宗說得是,可不是出門就和丟了一樣?上回我捎信去問,說是假不多,想省著等今年六月回來,給老祖宗賀壽,再多住兩天。”
雖然語調依然輕快,但七娘子哪裡看不出來,四少夫人的態度裡,分明是含了絲絲的幽怨。
太夫人卻被逗得很開心,輕笑道,“還是有心的,懂得惦記祖母的生日!”
七娘子眼神一閃:四少夫人不愧是太夫人的親戚,摸她的性子,是摸得準的。
太夫人這個人,說心計有心計,說手段有手段,只看她本來可以安度晚年,卻還在古稀之年和媳婦打對臺,就曉得此人性格多半是走霸道一路。換句話說,也就是十分的自我中心。
幾次和七娘子衝突,無非都是因為七娘子不曾對她表示出特別的尊敬,甚至於態度還很輕忽……四少爺把過年團聚放在她的生日之後,太夫人聽著當然順耳。
許鳳佳這一回來,雖然什麼事都沒有做,但就好像在池子裡丟進一顆石子,本來呆板的局面,頓時就活泛了起來。
她又拿眼睛掃了五少爺一眼。
許於靜今天就有些蔫蔫的,本來許鳳佳不在的時候,最熱鬧的就是他,在樂山居里呼嘯來去,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和太夫人之間的關係……
許鳳佳一回來,五少爺的精氣神就像是被壓了一頭,雖然面上帶著微微的笑,但怎麼看,也都透了勉強。
七娘子又看了看許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