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最後凌老爺同算命先生定下一年之期,不如他之前所決定那般,但齊律以為已足夠讓他解決掉手上的生意,趕赴長安。
只是他沒想到即使如此,那丫頭還能給他惹出些么蛾子,比如那個花花公子、那個叛逆的王爺,還有那個裝模作樣的宰相公子。
好在,一切尚有轉圜的餘地。
於是乎,齊律將自己闖下的生意全部交代好,就急急地帶著四個夥計連夜趕路,希望能早一日到達長安,早一日捕到自己的魚。
徹夜趕路實則是一件十分疲累的事情,若然不是齊律是個富商,頻繁地調換馬匹,根本就不可能辦到。而往往到了能休息的時候,幾個夥計都是沾地即睡,唯獨心中焦急煩躁的齊律,常常不能入眠,只是發呆似地望著夜半月色,愣愣出神。
其實齊律後來想想,如果那夜他安心睡覺,或許就不會遇見那個來奪命的鬼。
接下來的事,方是齊律可以向凌嫣然及解生談起的故事。
說起出事的那夜,齊律他們趕了十多個時辰的路,見夜已過子時,方決定在林子裡休息。那是一片十分茂密的樹林,少有人走動,路也不大好走,馬更是不能騎的,但由於這是一條近道,能比官道節約上兩天的路程,再加上過了林子,外頭便有一個小鎮可以買馬,所以齊律還是決定棄馬走山路。
這夜,他們正巧見林中有一個小湖,湖泊很小,統共不過六、七丈的距離,但是裡頭的水很清澈,他們用手舀了些喝,還有些淡淡的甘甜味。後來大夥吃了點乾糧,便和衣入眠,齊律因心有記掛,便主動守夜,讓手下們安心睡覺。
齊律至今對那一夜的印象都十分深刻,皓月當空,萬里無星。清晰的圓月正好照在湖泊的中央,形成一個甚為美麗的湖中月景。他本是坐在樹下,靠著篝火取暖,因瞧見這樣的美景,不由自主地就起身走到湖邊賞月。
滿月的色澤透明又白亮,就好似指引一切的光,然而湖泊間的水月卻要比天上真實的月亮更為……驚豔動人。實則齊律的老家江南是水鄉之家,湖中映月的景觀他其實已不知看過了多少,但是此時他卻覺得,他從來沒有看過那麼美的水月,這湖泊中的月亮好似有一種魔力,就是一道秋風漣漪,都不能損耗這月色的美感。
齊律怔怔的凝視著這道水中月色,忽然間,他聞到了一股極為奇異的味道,這種味道他從來沒有聞到過,說不上好聞,但是卻會讓人想要不停地嗅下去。齊律為人還是十分警惕的,再加上齊家本就是靠香料發的家,知道這裡頭的門路,他立即去了賞月的心情,急忙用袖口捂住了鼻子,更儘量放緩自己的呼吸。
說到底,這片林子他並不熟悉,而人煙稀少的地方多有些常人不能知曉的野獸植物。齊律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樹下的夥計們都睡得十分沉,並沒有什麼異樣,似乎是他過於細小甚微了。
正當齊律稍稍放心之時,驀然回首,他卻忽然間被震得全身不能動彈。就見湖中的月亮已不是月亮,而是一張活生生的人臉!
那張臉蒼白的沒有表情,甚至讓人覺得五官都是虛無透明的,只有一雙灰色的眼睛亮得和明月一般,可裡頭滿滿的都是陰森怨毒,光是瞧一眼就讓人全身發抖。
齊律被這突如其來的鉅變嚇了一跳,但他還是穩住了身型,並沒有立即逃跑,而是防備著湖,慢慢地想要退到篝火邊。他在外行商的這幾年,多是和雲南一帶的商賈打交道,那裡巫蠱之術很是盛行,鬼怪異事他亦多有聽過,但是到底從未放在心上過,真遇上這樣詭異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只知道避忌一下總是沒錯的。
可是此時此刻,原本只是雜草平坦的湖邊,卻突然變得十分泥濘,就好似積了整個雨季的雨水,齊律一個趔趄,整個人就往下掉,這時這些泥瞬間化作了沼澤,瘋一般地將他往下拉,然後緩慢蠕動的方向,就是要將他送到一旁的湖裡去。
只一會的功夫,齊律的下半身就已經全部陷在了泥裡,他不敢掙扎,深怕越動,自己就會沒得越深,好在此刻他還能呼救,驚叫了幾聲之後,他聽到篝火那邊就有了動靜,知道是自己的夥計聽見了他的呼救。
但是齊律心裡還是十分驚恐的,他瞥了一眼前方的湖泊,幾乎只能看到湖面的水平線,然而此刻那片湖卻在發著光,而從那道敞亮的光暈裡,齊律又看見了那張陰森蒼白的臉,那雙怨毒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他,這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好像是這張臉的盤中餐,無法動彈的身體,徑直被某種力量往怪臉的面前送,而對方隨時都會張開嘴把他一口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