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帶著苛責的眼神。
我在農學院操場上的記憶,就到此為止了。也就是說,那是我的大腦皮質和海馬體被宣判Doctor stop的瞬間。'1'
'1'Doctor stop是日式英語,指拳擊選手在比賽中受傷,經醫生診斷不能繼續比賽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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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進行的“閉關齋戒”,時間長達九天。
我深鎖大門,緊閉窗簾,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避開所有可以與人間聯絡的不潔之物,沒入一人世界的深處。我沒去學校上課,蹺掉了家教工作,沒去京大青龍會的例會,也沒參加與京產大玄武組的荷爾摩。光想像自己得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杵在蘆屋與早良京子共處的空間裡,我就覺得想吐。例會那天晚上以及荷爾摩前夜,我聽到有人不停敲門的聲音,但是,我還是戴著頭戴式耳機,調大音量聽雅志的演唱會CD,專心閱讀高村借我的《三國志》——他會買這本書是因為他以為那是日本歷史。
“閉關齋戒”一直進行到第七天,我才開啟了手機,檢查簡訊,幾乎都是來自高村。剛開始是因為聯絡不上我而擔心,接著逐日變成埋怨我不回信的責備字眼。他自己在不久前還不是做過同樣的事?這個男人只會怨別人,就不會說自己。我邊在心中這麼咒罵,邊一一看他的簡訊。
簡訊中也提到兩天前舉辦的京產大玄武組之間的“京都府立植物園荷爾摩”結果。少了我一個人,京大青龍會是以總數九人的成員挑戰對手京產大玄武組的客場戰。我心想八成是輸了,可是看到結果時,不由得大叫一聲:“咦?!”簡訊裡面說,儘管成員比對方少了一個人,京大青龍會還是贏了實力最強的玄武組。我從床上跳起來,繼續往下看。打倒強敵的功臣果然還是蘆屋。他的小鬼們比“衣笠荷爾摩”時更兇猛,不給玄武組一點攻擊的破綻,才短短三十六分鐘就讓對方俯首稱臣了。“大家對蘆屋的攻擊力讚賞不已,開始稱他為‘吉田的呂布’。”簡訊最後還加了這麼一句討厭的話。這麼一來,早良京子豈不是成了貂蟬?我進而做了不必要的想像。這種意料之外的精神性自殺行為,把我傷得更深。
“閉關齋戒”的第八天晚上,我的心還無法從惡性通貨膨脹迴圈中逃脫出來,憂鬱的心情恍如蔓延到了天際,梅雨季連綿不斷的雨從早上便不停地敲打著窗戶。
晚上十點整時,突然響起咚咚敲門聲。會在這種時間來找我的人,一定是京大青龍會的成員,而且十之八九是高村。我想差不多該浸淫人間的不潔空氣,慢慢迴歸社會了,但是,還是希望他再讓我安靜個兩三天。更何況,重回俗世所見到的第一個人如果是髮髻男,不潔度也未免太高了。基於精神上的判斷,我決定不理睬這個敲門聲。幸虧只敲了一次,接著就沒聲音了。然而,就像算準了時機似的,此時又響起了咚咚敲門聲。從兩次之間的間隔和含蓄的敲門方式來看,感覺並不像是高村。我悄悄接近門,想從貼上了膠帶的貓眼往外看。
“安倍同學。”
纖細的叫喚聲隨著敲門聲從門外傳來。瞬間,我像遭到電擊般呆立在門前。
“安倍同學,你不在家嗎?”
我顫抖著手伸向門鎖,轉開了門把。
一個女孩拿著溼淋淋的傘,孤單地站在門外。
“對不起,這麼晚還來找你。”
就像某天那樣,早良京子哭腫了雙眼,難為情地笑笑,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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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傾那美麗的鼻子,將裝著紅茶的馬克杯緩緩遞到了嘴邊,無聲地啜了一口,吸吸鼻子後,又將杯子放回暖爐桌上。她手上抓著手帕,長長的睫毛從低垂的眼眸處露出來,淡淡的黑影落在陶瓷般光滑的肌膚上。眼睛還有點紅,臉也有些蒼白,但更襯托出了她的美。不時偷瞄著她的我,不管喝了多少紅茶,都不覺得自己喝下了東西。
那種感覺,就像一年前的影像原封不動地投射在眼裡。面對低著頭的早良京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抬頭望著天花板。這樣面對面默默地坐著,種種疑竇開始湧現腦海。我開始懷疑,這個早良京子是真的早良京子嗎?會不會是從我過度的妄念中衍生出來的幻想?
在這八天中,我耗費漫長的時間思索早良京子和她的鼻子,隨之而來的後悔與自我厭惡所花費的時間,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其中,又以應該向早良京子表面自己的心意這個想法,在後悔的無限迴廊中耗費了我最多的時間。同樣都在後悔,應該要做更具積極性的後悔——我不斷重複這種消極後悔的想法,但是,為什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