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一瞄男人,“南夜,坐下啊!大家都坐!”
葉雲龍點了點頭,“對!都坐!”
率先坐在了窗前的小床上,微微仰著頭望著兒子,半天才說出一句煽情的話,“你……你真長大了!我去幹校前,你也就這麼高……”
隨手比了比自己的下巴頦,“多少年了,八年?小夜,我怎麼覺得……咱們都不象是一家人了?你們這些年怎麼過的,在哪兒,和誰,我全都插不上手!在幹校的時候,我無數次的夢到過你和小星兒,在夢裡的你們,都還是小時候的樣子,要麼是騎著腳踏車在院子裡瘋跑,要麼就乖乖的坐在客廳裡,聽你媽媽彈琴……”
幹校的夜裡?
那應該是無比淒涼的吧?
沒有親人,沒有事業,甚至都沒有人和他交談!
夢見過孩子?
還有他的前妻?
那楊玉梅和唐家兄妹呢?
有沒有也在他的夢中出現過?
一提到過去,南夜的身體才放鬆了一些,坐到了自己的病床上。
父子兩面對著面地凝視著彼此,最親的血脈,彷彿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葉雲龍嘆了口氣,“那十年把我們一家都害慘了!你媽……唉!就不提了!你姐和你都沒成年,被迫就要上山下鄉,沒了父母,連姐弟倆也不能在一起,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一定吃了很多的苦,遭了很多的罪,我心裡都明白,可那時候,我的確是無能為力!什麼都幫不上!”
白天兒低著頭不說話……她是現代人,看過一些那個年代的報道,實話實話,葉家的遭遇還不是最慘的呢!
別說是葉雲龍一個軍區司令護不住妻兒……就算是比他再能的人,也有家破人亡的!
怪誰?
找誰算賬?
歷史的車輪轟鳴而過,大浪淘沙,過往的一切終將湮沒在歷史的長河裡。
南夜低著頭,“我還好!從小胡橫慣了,到哪兒也沒太受欺負,就是我姐……本來就愛鑽牛角尖,有話也總是藏在心裡和誰都不說!她……一個女孩子去了大漠,怕是真的挺辛苦!”
屋裡又靜默了,彷彿都可以聽到鐘錶指標的移動。
白天試著打破尬尷,“呃,葉司令,你回來之前怎麼沒通知一聲?這次在家可以待多久?”
“怎麼沒通知你們?上次和你通電話的時候,我不是說過了,年前會回來!”葉雲龍欠了欠身子,“至於能待多久嗎?這個還不能透漏,屬於軍事秘密!”
呃……
這噎人!
就怕和這樣的軍隊領導說話!
一問人傢什麼,都義正言辭,冠冕堂皇的給你擋回來了!
軍事秘密?
有什麼秘密?
不就是前面要打仗了嗎?
白天兒有些訕訕的,只好自找臺階,“也是啊!軍人啊!要去哪兒,去多久,都必須聽組織的!那您已經回過家了嗎?明天是年三十,家裡的人都要聚在一起嗎?”
“不要!”
“不要!”
這回父子兩倒是齊心,異口同聲的堅決否絕了。
對望了一眼,葉雲龍才解釋了一下,“我還沒回過家呢!一會兒還有個作戰討論,過年的時候還要下基層!越是部隊領導,過年的時候越忙,這個你可以問小夜,以前我也從來沒陪家人吃過年夜飯,都是在部隊裡和官兵們一起包餃子,為了這個,他媽媽沒少和我吵,可我的身份首先是個軍人,然後才是丈夫和父親!家國沒法都兩全!”
白天兒想給父子二人一個單獨談話的機會,起身告辭,“我還有點兒事兒,要出去一趟,你們多年沒見,好好的聊一聊?”
走到了門口,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扭頭補充道,“要不要我給南星兒姐打個電話,讓她今天別把甲央送去託兒所了,一會兒把孩子帶到醫院來?”
葉雲龍擺了擺手,“不用了!小星兒我剛見過了,孩子也見過了!那孩子長的像誰呢?像她愛人嗎?”
沒得到兒子的回答,他又彷彿是自言自語的繼續說,“小星兒和你媽長的真象,越來越象,越來越……”
南夜有些詫異,“你知道我姐住哪兒?你去過紡織廠的宿舍了?”
“嗯!去過了!那裡的條件雖然不是很好!可也還過得去!她目前一個人帶著孩子,兩間屋子也算寬敞,住處離著單位和孩子的託兒所都近,上班下班也算方便!”
他可沒提讓女兒搬回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