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基地到了,北側病房,東邊三間,西邊三間,北邊四間,正面是院牆和大門。裡面,只有包括鍾大響在內的十六個即將成為鬼的病人。
這十六個病人,只有自己、鄒小春和梅小丫照顧。其他人都死完了!
為了不再犧牲無辜的人,為了把病毒徹底圈在這有限的範圍內,外面的人不再進來!
趙斯柯還有一百多米就到醫療基地了,他的心慢慢的鬆弛下來,再也跑不動了!他拾起路旁的一根樹枝,硬撐著向前走去。
“趙斯柯,你跑哪裡去了?”
離醫療基地生活區還有二十米遠的時候,他突然聽到北邊的醫療區有人在吼叫。
趙斯柯一看,原來是鍾大響組長。
鍾大響臉黑,兩腮鼓起,模樣實在不敢恭維。不過,他平時那一頭蓬蓬如蓋的濃密的梳得整齊有序的頭髮,還是令五十歲左右的人羨慕的。
鍾大響的白頭髮很少,前面可以說是一根沒有,一出現立馬就會被他右手的拇指食指捏住,往外一拽,然後,丟在垃圾桶裡。
此時他那一頭心愛的令他平時驕傲不已的頭髮,現在像母雞在上面抱過窩一樣,像草堆一樣的頭髮上泛著米粒大的白屑。
“鍾組長,我……”趙斯柯對他一個行將就木的人,還能說什麼呢?他拄著樹枝的柺杖向他走去。
看見鍾大響的模樣,要是在以前,趙斯柯定會驚得跳起來。而此時,他沒有驚訝,也沒有跳。
他站在大門外,鍾大響站在大門裡,僅一門之隔。
他看見鍾大響只穿一個平腳褲頭,由於他的臀圍特大,這褲頭好像不是街上賣的那種,或許是他家的老婆做的。
這春天的深夜裡,他穿著兩件毛衣都感覺寒冷,而鍾大響僅穿著個褲頭全身都在流汗。
“你擅離工作崗位,你跑哪裡去了?這裡這麼多病人,冷的時候擠在一起,現在熱的時候都泡在水裡。你們幾個醫生呢?幹什麼去了?你們怎能丟下病人不管呢?”鍾大響左手抓住鐵門立柱,右手擦著頭上的汗水說道。
趙斯柯往院子裡一望,院子裡躺滿了人,每人身邊有個盆,盆裡水有毛巾,他們正用毛巾向自己的身上溼水。
趙斯柯望後,心裡酸了一下。拄著樹枝向南面的生活辦公區走去。
“趙斯柯,你給我回來!我告訴你,我現在還是醫療小組的組長。這裡的一切,還是由我來當家!”鍾大響平時的聲音不錯,像廣播員那樣富有磁性,而此時,由於發燒的原因,燒得像公雞一樣叫喚。
趙斯柯站住了,沒有轉身。想聽他再說一些什麼?可憐的人,按常識,他再有幾天就要死了,還沒有忘記他是組長,是這醫療小組的領導。
“我命令你!立即向上級把這裡情況反應上去。我是有特殊地位的專家領導,我不能和這些漁民關在一個院子裡!
我命令你!你向上級反應:讓上級派高階專家來對我治療。有必要的話,可以考慮外國的專家!
我命令你!寫一個材料,專門反應蕭星辰的問題。他不執行命令,完全我行我素,在醫療小組中,起到了惡劣的作用!建議上級對他進行嚴厲的處分,可以考慮把他移交司法機關。
我命令你!現在就作手調查他和蕭曉妍在作風方面的……”
“鍾組長,蕭曉妍已經犧牲了!”趙斯柯拄著樹枝急急走回幾步,痛心的說道。
“我……我的命令,你快去執行吧!”鍾大響說完,奪過一個病人手中的一盆冷水澆在自己的頭上。
“我命令你……”
這時,趙斯柯已經走到了生活辦公區,鍾大響還命令自己什麼,自己已經聽不見了。
趙斯柯掏出鑰匙,開啟生活工作區大門上的小鐵門,走進去之後,滿院子裡都是雜物,一次性的碗筷到處都是。
幾天前,這些雜物還是丟在屋院子東山牆邊的垃圾箱裡,還有人消毒,由於人越來越少,這些事都沒人問了。
他來的那一天,這生活辦公區內,專家加上護士後勤人員,有近二十多口,現在僅剩下自己,那小眼的鄒小春主任,還有護士長梅小丫。一個蕭星辰還在墳地裡。
雖說沒了人,但所有屋裡的電燈全部亮著。趙斯柯雖然很累,但他並不準備睡覺,他想看一下病毒,看一下病毒的形狀,有沒有可能像蕭星辰所說的那樣,是人為製造的。
在自己的整個生命中,已經是一片黑暗,唯有蕭星辰的話還是一束亮光——“換個思路,就有可能活,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