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兄弟兩人還沒到下學的時間,蘇洵派人告知夫子,家中有急事,把人接走了。 慶曆七年(1047)八月蘇序去世了。 蘇洵程玉闌收到訊息後,趕忙收拾好行李,將家中事務匆匆交付與楊金蟬幾人,往老家趕去。 蘇轍也是在這次回老家為祖父奔喪時,第一次見到他的二伯蘇渙。 蘇渙是蘇家幾代人中第一個進士及第的人,之後一直在地方上任職。如今蘇序去世,蘇渙則要回鄉為父丁憂守孝三年。 對於這位二伯,蘇軾蘇轍兄弟二人十分敬佩。科考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夠考中必然是眾人之中的佼佼者。 蘇渙一家,蘇洵一家經過這些時日在老家的相處,逐漸也熟絡起來了。 這日自清晨便開始下雨,一直臨近傍晚都還未見雨停,眾人無事可做,兩家人便聚在一起。 蘇渙與楊氏有三子一女,蘇不欺、蘇不疑、蘇不危、蘇月清。 蘇渙的夫人楊氏帶著小女兒蘇月清,程玉闌帶著蘇月影坐在裡間各自教導著女兒女工,時不時閒話幾句。 蘇渙帶著三個兒子與蘇洵父子三人則是在堂屋裡圍著圍爐談天說地、議古論今。 九歲的蘇轍懷中抱著一隻毛髮明亮順滑的九節狼,聽著二伯父親堂哥他們閒談,時不時給懷裡的毛團子順幾下毛。 此時蘇洵正在跟蘇渙說起往年他帶著二子途經彭山縣時的事情,要說此地有什麼好說的,那自然是有一個‘鐵杵磨成針’的典故出自這裡。 蘇軾見伯父與父親二人不知不覺話題聊到了科考上面,忍不住開口問道:“二伯,您當時是如何連考三場,考中進士的?” 蘇轍也跟著附和道:“對啊,二伯,您跟我們也講講。” 蘇渙看了看蘇軾,又看向了這個有些瘦弱的侄子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笑著說道:“恰好我幼時北方邊境也沒有什麼戰事,比較安穩太平,有一個好的讀書環境;再加上咱們蘇家祖輩傳下來的詩書,以及你們祖父的勉勵督促,不過還有一點,那便是勤奮專一。” 蘇轍清亮的眼眸看了一眼身邊的哥哥,又看向二伯蘇渙,面露疑惑:“可是祖父不是不喜歡讀書。” 蘇渙搖頭嘆息一聲:“你們祖父雖說讀書不多,但他對於子女教導嚴苛,是一個合格稱職的長輩,咱們家祖輩也算得上是耕讀之家了。” 蘇軾性子直率,見二伯這麼說,心下想什麼就說了出來:“聽聞祖父對子女要求太過嚴厲,蘇澹大伯才會科舉失意病故的。” “也不能全怪你祖父,那時你大伯落榜傷心難過,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你們祖母過世,悲傷過度,外加當時他自身又患病,這才早早就去了。” 蘇渙的三子跟蘇軾蘇轍一起點頭稱是。 蘇轍原本想要問的話並沒有問完,他繼續道:“二伯,您那時讀書習字可有何訣竅?” “要說訣竅,並沒有。只是我那時不懂就多問,稍微大一點就給自己規劃每日要做的事情。比如,每日讀書多少,習字多少,決不可憊懶懈怠。” 蘇轍暗暗記下二伯的話,他的哥哥蘇軾天資出眾,自讀書以來學識一日千里,他也想追趕上哥哥的腳步。 院落裡淅淅瀝瀝的落雨聲裡夾雜著一家人的你一言我一語,或許這就是人生的味道。 蘇洵這次與兄長的徹夜長談之後,鑑於他本身知學已晚,數次科考不中也就歇了繼續科考的心思,轉頭把希望寄託在兩個兒子身上,並寫下了一篇《名二子說》。 蘇洵這些年雖說在教導二子的時間不如程玉闌多,但是對於兩個兒子的稟性卻是十分了解。 十二歲的蘇軾性格外向,敢想敢做敢言,過於鋒芒畢露,不懂得遮掩藏拙,恐以後容易肇禍引災;而蘇轍則是性格淡泊,深藏不露的性子,相對而言蘇洵更放心這個小兒子。 不得不說,知子莫若父,多年以後也見證了這一點。 這日夜裡,蘇洵與程玉闌歇下後,他整個人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夫君可是有心事?”程玉闌關切的詢問。 “夫人,為夫如今是登科無望。可二郎三郎兩個孩子天資聰穎,之前他們兄弟二人求學的地方還是差了些,將孩子轉去眉山的壽昌書院求學,夫人意下如何?” 月光透過窗子灑進屋內的床帳上,依稀的光亮讓程玉闌看不清蘇洵面上的神情。 程玉闌對於蘇洵所說的壽昌書院略有耳聞,在書院授課的夫子是一位飽學之士,名叫劉巨,字微之。在眉山的名望還是很高的,此人老成持重,不求聞達,詩詞功底深厚。 程玉闌思忖片刻,側過身子輕拍一下蘇洵的胸膛:“夫君不必過多憂慮,家中如今並不如早年那般拮据,去書院兩個孩子的束脩也是有餘的,既然心中有此安排,那便去做吧。” “睡吧。” 數日後,蘇軾蘇轍便先後轉到了壽昌書院求學。 劉巨給他們的第一堂課講的便是‘不學詩無以言’。之後給學子們講解古體詩與格律詩,漢字的平仄聲調,格律詩的基本句式,再講何為‘對’,何為‘粘’,何為押韻、對仗、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