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守在程玉闌的身邊,回憶著兩人從成親到現在的點點滴滴。 “玉闌,此生我負你頗多…我知你對我早已心生無望,把心思都用在了孩子的身上,就算不想再看我一眼,二郎三郎已金榜題名,你難道不想睜開眼看看他們…” 蘇轍與史盈心一直守在蘇月影身邊,在這期間蘇轍也聽到小妻子在耳邊悄咪咪說的一些事情。 他也深感匪夷所思,沒想到他三姐還有那等遭遇。如此一來,他三姐怕是心結難開了。 蘇月影剛剛醒來,蘇轍的保母楊金蟬就敲門進來,只見她眼眶通紅,哽咽道:“三郎,夫人醒來了。說是要你們都過去…” 蘇轍與史盈心攙扶著剛醒來的蘇月影,走到母親的房門時,剛好遇到了步履匆匆的蘇軾夫婦二人,互相點頭,來到了屋內。 “母親。” “母親。” “母親…” 蘇洵此時已經把程玉闌扶起,在她背後塞了一個枕頭讓她靠著。 程玉闌面色不似醒來前那樣蒼白,嘴角掛著笑容:“我兒都回來了,我聽你們父親說了,你們兄弟二人如今已經是新科進士。” 程玉闌氣若游絲,可仍要堅持把話說完。 “是母親不好,耽誤了你們的仕途。”說著對著蘇軾蘇轍招招手。 兄弟二人跪在程玉闌身前,他們猜到了這是母親在交待身後事,兩人對著程玉闌搖頭,眼眶中的淚水模糊了他們的雙眼,害怕看不清母親的容貌,趕緊擦掉,可眼淚還是不聽使喚。 “小妹,你也過來。”程玉闌把蘇月影也喚到身前。 “你不要多思,這一切是程家的過錯,是世道的過錯,與你無關。我的兒,娘只想你能快樂的活著。”程玉闌用盡所有的力氣,抬起手摸了摸蘇月影的頭頂,眼中全是擔憂。 她知道她的小女兒打小聰慧懂事,自打那年夢到那些之後,她一直不曾真正的釋懷。如今她就要走了,怕是女兒會將這一切怪到她自己的頭上,像夢中那樣鬱鬱而終。 “你們都記住了,我是程家人,身上流著程家人的血。跟程家難以真正的分割開來,我死了以後,程家就此斷了吧。”說完這些話,程玉闌閉上了眼。 滿屋的人沒有人嚎啕大哭,眼淚卻都隨著無盡的痛苦與悲傷順著臉頰流下。 程玉闌的靈堂前,程家人也派人來弔唁過,只是礙於當時還是不少人在場,蘇家人只當看不到他們,待之後再做了斷。 蘇洵為亡妻選了一處墓地,墓地裡修建了雙槨墓穴,將來他好與妻子一同合葬。他在程玉闌下葬那日,等所有人都離去後,獨自一人拿了一壺酒在墓前唸叨:“與子相好,相期百年。不知中道,棄我而先………①” 安葬了程玉闌後,蘇軾蘇轍要為母守孝丁憂三年。 這三年期間,兄妹三人失去的母親的憂傷也逐漸被家中的其他親人以及時間治癒撫平,至少人前是如此。 春去秋來,三年已過。 蘇洵在朝廷下達的第三次召命時,決定赴京應試。 前兩次朝廷命蘇洵赴京應試策論,都被他上書稱病謝絕了。這次一是因為好友相勸,再一個是因二子為其母服喪已期滿,也需要赴京聽候朝廷傳達任職,他權衡再三,最終決定全家進京。 蘇月影本想守在老家,守在母親的墓前盡孝。只是蘇家人都不同意她一人留在老家,她只好隨著全家一起進京。 嘉佑四年(1059),蘇洵帶著一家老小乘坐船隻,一路沿江而行,駛向一千多里之外的汴梁。 蘇軾的長子蘇邁才幾個月大,王弗擔心孩子太小,由蘇軾的乳母任氏陪同,索性一路上都不曾出過船艙。 那隻九節狼也已經老了,基本上每天都不怎麼動彈,整天窩在蘇轍的船艙內。 蘇轍與妻子史盈心還有保母楊金蟬倒是一路上陪著蘇洵蘇軾欣賞了沿途的各地美景。 水上行舟途經幾處名勝古蹟,父子三人還曾題詩作詞。 美景之餘,自然也是看到河山的潰敗之景。受災之地老百姓的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蘇轍一家子抵達京城汴梁,已經是來年的初春時節。 十幾口人暫時住在西岡,等候朝廷的任命。 宋朝規定,凡是考中進士者就可以為官,不過大多是從九品官職做起,最高是從八品。 蘇轍兄弟二人丁憂回來,蘇軾被詔為河南福昌縣主簿,蘇轍為河南澠池縣主簿。兄弟兩人一直推拒,好在梅堯臣為其在朝中走動,誰也沒有去赴任。一家人此時也只好住在租住的西岡。 這日,兄弟二人都在書房內整理舊書籍,打算找個晴天大好之日曬一曬書。剛動手整理沒多久,就聽到他爹在院裡喊他們:“子瞻,子由,快隨為父來。” “父親,何事?”蘇軾袖袍由一根襻膊束起,手裡還拿著幾本書。 蘇轍也是這番模樣看向蘇洵,跟著父兄一同往屋內走去。 “唉呀,自然是好事。”蘇洵朗笑出聲。 “官家下旨,明年八月舉行制科考試。天章閣待制楊畋,是負責此次考核政績遷調之人。今日為父在外遇到他,特意告知與我,讓你們二人為這次制試要多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