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復甦,楊柳輕揚,百花吐豔,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美景。 蘇轍被任命為大名府(今河北一帶)推官,即日赴任。 人隨著年齡增長,有時候有些事並不能隨心所願。 蘇家一家人聚齊相處了一個多月,就要再次面對分離。 上一次是蘇軾去鳳翔赴任,這一次是蘇轍去大名府。 蘇軾一家,蘇月影夫妻二人,在城門口給蘇轍餞行。 王弗拉著史盈心在馬車一旁交待著什麼,史盈心時不時乖巧地點頭。 蘇軾心中不捨,但面上還掛著笑容。可卻不太會掩飾個人的情緒,熟悉的人能輕易看出他的想法:“子由,父親因公務在身,雖說不能親自來給你餞行,心中依舊記掛你,該說的昨日夜裡都說了,你們一路多加小心。” 蘇月影挺著接近七個月的孕肚,上前給蘇轍整理一下衣袍:“三郎,照顧好自己。閒時,多通書信。” “三姐,兄長,弟弟不能侍奉在父親身前,就拜託給你們了。就此別過!” 蘇轍轉身上了他的那匹黃驃馬,史盈心帶著孩子與眾人道別後也進到馬車中。 大名府是北宋的四大都城之一,後來還被重新命名為北京。東京開封、西京洛陽都是歷經不少朝代的都城,而南京應天府(今商丘)更是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陳橋兵變的發祥地;大名府控制著黃河以北的大片國土疆域,是大宋的北方防線,也是能夠阻擋契丹人南渡黃河的一道大門。 蘇轍任命的官職是大名府推官,‘推官’這一職位可以說是府中官吏的末吏,屬於府中幕僚,負責勘問刑獄等,並沒有什麼實權。 他帶著夫人孩子一家子,這一路從汴梁到大名府走的是陸路。 上任後,因上司深覺只是讓蘇轍做個推官,未免太過濡沫人才,不到一月的時間又上書朝廷改任蘇轍為大名府路安撫總管司機宜文字。 蘇轍原想著在任上時輔佐著安撫使王大人,為當地的百姓能做出一番政績。可來年的四月初京中傳來的一封家書,讓他不得不終止心中所有的念想。 他的父親蘇洵因修書的勞累外加一場春寒一病不起,如今怕是… 剛剛上任一年的蘇轍接到家中的這封信,帶著夫人史盈心、長子蘇遲急匆匆的往京城趕。 馬車裡,史盈心 神色悲慼:“老天為何如此這樣對待咱們家,半年前是嫂嫂離世…現在…” 不滿六歲的蘇遲模樣白嫩可人,眨著清澈懵懂的眼睛窩在史盈心的懷裡,能聽明白他母親話中的意思。 他掙開母親的懷抱,拉起他爹的手臂,稚聲道:“父親,祖父會好起來嗎?” 蘇轍摸了摸兒子已經梳起一個小揪揪的腦袋,他的語氣淡淡,臉上瞧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父親也不知。”只是另一隻袖袍下的手掌顫抖著。 蘇轍一家在趕路的這些時日,蘇洵看過不少郎中大夫,服藥後一直未見好轉,甚至病情日益漸重。 治平三年四月二十五日,蘇轍抵達汴梁時蘇洵已經是時常昏迷不醒的狀態。 “三姐、兄長!” 蘇轍剛踏進蘇洵的臥房,迎面就見到了蘇軾與蘇月影二人守在父親床前。 蘇轍看著三姐兄長二人皆是眼眶微紅,顯然是哭過的。 “三郎,快來見見父親。” 蘇月影冰涼的手指牽住蘇轍還算溫熱的手掌,往床邊走去。 不知是不是有父子之間的感應,今日一直昏迷不醒的蘇洵,此時也從昏睡中醒來。蘇轍剛好走到床前時,父子二人的目光對在一起。 “三郎回來了。” 蘇洵看一圈屋內的人,他的三個子女都在。 原本只是兩鬢斑白的頭髮也在生病這些日子裡全白了,滿臉病容,毫無精氣神可言,奄若風吹燭一般。 蘇轍姐弟三人聽到蘇洵的話,忙大步上前。 “父親…” 蘇洵擺擺手,閉了閉眼,又睜眼看著跪在床前的三個子女,頗為費力的喘息著:“我死後,將我帶回眉山,與你們的母親葬在一起。” 見子女們都點頭應允,慢慢閉上了眼。 只是數息後,又掙扎著睜開眼,斷斷續續的交待:“你們三人,要相,互,扶持…”聲音越來越弱。 蘇洵好似睡著了。 蘇月影、蘇軾的哭聲在這不大的臥房內響起。 蘇轍從蘇洵醒來那一刻直到現在都一直握著他父親的手,他感受著父親的手在一點點變涼… 他曾經親眼看著母親離世,現在又再次看著父親去世,他雖然就在身邊,可什麼都做不了,他無能為力… —— 蘇洵的喪儀上,姚闢、歐陽修、張方平等與他交好的人陸陸續續前來弔唁。 宋英宗在得知三蘇之一的蘇洵離世後,也是深感惋惜,特賜紋銀百兩,絹百匹,並赦令官船將其靈柩運回四川老家。 蘇轍蘇軾知道他父親一生所追求的是什麼,只是父親死前也只是個從八品的霸州文安縣主簿。 蘇軾看著面前這一些官家送來的恩賞,心中暗自搖頭:“子由,父親生前所求無非是學而優則仕,並非黃白之物。” 蘇轍聽懂了他哥的言外之意,喊著蘇軾回到書房內寫了一道‘把銀兩退回,乞求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