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達開之軍,全皆南渡,胡林翼愁眉稍舒,謂都興阿道:去歲賊訌,吾等喜不自禁;今朝賊訌,吾自提心吊膽。十萬賊兵,浩浩蕩蕩,沿江入鄂,那還了得。石逆南去,吾可放手而攻,多隆阿、鮑超兵至鄂皖之交,靜觀陳李二逆動向。李續賓陸師匯楊載福、彭玉麟外江內湖水師,三路大軍,聯攻湖口,湖口得,江湖得通,梅家洲亦潰,九江徹成孤注,早晚得破。 都興阿道:聞聽彭玉麟有言,誓死不與楊載福共,二人可有殺父奪妻之仇? 林翼嘆:去歲攻擊漢陽賊逆,玉麟所乘船隻,被逆炮毀,載福自旁過,風大浪急,或弗聽,未出援手。遂結死結。 都興阿道:聽聞鮑超賣妻從軍,現正積攢銀兩,只為贖妻,可有此事。 林翼道:未聞,或有。 都興阿笑曰:林兄御賊有方,吾方得片刻閒暇,論三議四,否亦如東奔西竄之喪家之犬矣。 林翼趕緊道:都兄言過言過!無都兄運籌,何來蒸蒸日上之楚湖荊襄!你我兄弟齊心,何愁匪逆不滅! 當晚,胡林翼親邀楊載福、彭玉麟,吃酒勸和,彭、楊面亦不覷,未為所動。 林翼跪而請曰:天下糜爛至此,實賴公等協力支撐,公等今自生隙,又何能佐治中興之業耶!言罷,淚下沾襟。 楊、彭忽如醍醐灌頂,皆跪相呼曰:吾輩負宮保矣!如再有參差,上無以對皇上,下無以對宮保。 1857年10月24日,李續賓揚言搜剿宿松、太湖,夜又渡江潛回,迂迴至湖口後山,深伏暗藏。 25日清晨,彭玉麟內湖水師於南、楊載福長江水師於北,同時攻擊湖口,兩軍鏖戰之際,後山清兵忽由山頂衝殺而出,李續賓一聲令下,千支火箭,飛入城垣。太平軍貨藥庫著火而炸,登時焰火沖天,地動山搖。 黃文金見勢不妙,棄城而去。梅家洲守軍亦不戰而退。 小池口、湖口復得,外江內湖終通,胡林翼甚悅,疏曰:湖口一役,掃積年踞險負固之窟,通外江內湖水師之路。而潯城岌岌,孤絕無援,不獨江西之門戶可保,而東南大局可圖。現飭水陸馬步,專注九江,以期建瓴東下,迅掃妖氛。 李續賓私謂胡林翼道:目前滌公未出,湘楚諸軍如嬰兒之離慈母。假使潯城克復,鄂疆肅清,有可以長驅之機。而軍中無操大柄者以主持之,孰敢乘機而冒昧而進。東南大勢轉移之所關係,將領士勇之所依賴,皆賴二公。有滌公在軍,前路乃可無掣肘之慮;有公在鄂,後路乃可資接濟之需。若樞臣之議,不付滌公以重柄,則滌公亦決不可出,而公獨立之強支,某亦私憂焉。 胡林翼道:此言不虛,兄心思之縝密,吾不及也。石逆達開肆虐贛東,唯滌公可御。 胡林翼言罷,即刻上疏:石逆達開,十萬大軍,洶洶入贛。南昌危矣!曾國藩駐贛兩載,知將曉兵;宜移孝作忠,出而任事。石逆初至,幸機勢可乘,東南大局,時不可失。 隔日,林翼又疏:李續賓、楊載福、彭玉麟之嚴厲剛烈,落落寡合,亦非他省將帥所能調遣。且軍旅之事,以一而成,以二三而散。謀議可資於眾人,而決斷須歸於一將,此又軍事之大較矣。微臣近日身恙,間或咳血;曾國藩事贛日久,或可戡定逆匪。 咸豐帝諭曰:曾國藩離營日久,於現在進剿機宜,能否確有把握,尚未可知,若待其赴潯督辦,恐有需時日,轉懈軍心,其宜暫守禮廬。粵匪二訌,軍心渙散;石逆達開,偏軍流寇,難成大患。西安將軍福興、江西巡撫耆齡,宜應乘其人心渙散之際,設法散其黨輿,使該逆勢成孤立,迅就殲擒,江西各賊自必聞風瓦解。 曾國藩聞帝意,繞屋漫遊,長吁短嘆。 小池口、湖口、梅家洲俱失,九江已無屏障;鎮江復又告急,洪秀全恐慌,敕令陳玉成、韋俊併力援潯;再令李秀成自領一軍,馳救鎮江。 韋俊領令,由景德鎮進擊湖口。李續賓分李續宜五千湘軍阻滯,兩軍接仗,續宜正面示弱,兩側設伏,兩勝韋俊。韋俊損兵折將,不敢再戰。 秀成抽兵援鎮,玉成自顧不暇,為穩戰局,再聯捻軍大漢盟主張樂行,冀一體抗清。 張樂行同其意,軍師、白旗旗主龔德樹亦許;惟藍旗旗主劉永敬躊躇。 張樂行道:吾聽封不聽調,有福同享,有難彼當,有何不可? 龔德樹道:鳳陽練妖苗沛霖,兵逾五萬,時擾吾後,吾可借陳軍之力,徹殲此妖。 張樂行道:苗沛霖老兒,依附勝保魔頭,截留兩淮錢糧、稅收、厘金;高築寨、廣積糧,稱霸一方。此廝原為我賬房師爺,昨日來諮,言互不侵犯,即有相犯,亦表面文章,不動筋骨。此人笑裡藏刀,反覆無常,不可與共。待有閒暇,必取狗頭。 是夜,藍旗旗主劉永敬擅自離營,被張樂行、龔德樹斬殺。紅、黑旗主見勢不妙,即偕藍旗餘部復返淮北。 1857年10月下旬,龔德樹率白旗捻軍,自六安進擊,連克霍山、獨山,李孟群不支,敗退麻埠,求援勝保、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