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哥,你相信這世上有精怪嗎?”
那是一個天色清明的午後,劉傑雄剛剛鋤完地,小蝶兒坐在一旁的山坳上蕩著腳,手裡捏著根狗尾巴草。
“精怪?像說書裡那樣的成精的畜牲?”劉傑雄拿脖間毛巾擦了擦汗,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蝶兒聊著。
小蝶兒氣得把狗尾巴草扔到他身上。“還有花花草草變成的精怪,怎麼就都是畜牲呢?”
“生氣了?你喜歡那些精怪嗎?好吧好吧,我重新說。”
劉傑雄拄著鋤頭,臉上沾著亮晶晶的汗漬。“話本子裡的精怪都是極通靈性的,但大部分都會悄悄躲起來,所以就算有,估計也不會讓旁人發現。”
“這麼說,你是相信了?”小蝶兒的眼裡泛著細碎的光。
“我家的大黃牛都能認識我,如果真有什麼精怪也不足為奇。”
三個人看著眼前如水墨畫般渲染的記憶,回頭看向身旁的小蝶兒。
“你們猜的不錯,我的確是山野間的精怪。”小蝶兒說:“我本是化身成型的杜鵑樹,一直在莊村祠堂裡的受往來恩惠,積攢了許多的靈根,而相應的,我也成為了莊村的守護神。”
“那時候我剛化形沒多久,實在好奇人類的生活,於是變為小嬰兒,故意等在上山的必經之地,等著有人帶我回家。”
“但我那時法力不穩定,萬萬沒想到,化成嬰兒後竟然失去了記憶。”
小蝶姐姐那天正好上山去撿柴火,無意中聽見嬰兒的啼哭聲,這才發現了小蝶兒。
“是個女娃。怕是被哪個沒良心的遺棄了吧,真可憐。”
小蝶姐姐帶著小蝶兒下山回村子問了一圈,見沒人出來認領,於是決定留下小蝶兒自己養。
小蝶姐姐的父母早亡,全家只剩她一個人。有了小蝶兒,她原本孤獨的生活終於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嬰兒的長大是需要成本的。小蝶姐姐家一窮二白的,小蝶兒因為從精怪幻化成人類,身體弱,時常生病。小蝶姐姐沒辦法,只好去向村子裡還算闊綽的李嫂借錢。
“我跟你說,就我這個人心軟看不得人受苦,不然這十里八村的,你打聽打聽,有誰向我這麼大方。”
李嫂是個潑辣的性格,但這話的確不假。雖然時常催債,但是小蝶姐姐向她借錢,她從來沒有說不借的時候。
甚至有一次小蝶兒急病纏身,燒得小臉通紅,也是李嫂帶著小蝶兒去鎮子上找了大夫,藥錢和看診費也都是李嫂出的。
小蝶姐姐就這麼跌跌撞撞地將小蝶兒拉扯到了十歲。
十歲的時候,她們村裡來了一個有文化的說書老先生,老先生有著幾箱子的話本子,因為是精怪化身的小蝶兒天資聰慧,沒過多久就學會了寫字看書,時常捧著那些講精怪的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的。
她還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翻過祠堂圍牆,去看祠堂院落裡那株勃勃生機的杜鵑樹。
“我那時還沒有恢復記憶,但一見祠堂裡的那株杜鵑樹便覺得舒適親切,可惜祠堂開放的時間極少,我只好每天帶著劉哥翻牆。”
劉傑雄最初不願意跟小蝶兒做這種事,奈何抵不住小蝶兒的央求,又實在擔心她一個不慎摔下來,只好實實跟著。
小蝶兒又長大了幾歲的時候,某日劉傑雄的父母來到了小蝶兒家中。
三個大人在屋裡聊著,不知說了什麼,小蝶兒好奇,於是想扒著房門偷聽,可劉傑雄頭一次沒有依著小蝶兒。
“只是好奇而已,以前我也好奇,怎麼你這一次就突然不依了?”
小蝶兒的兩個羊角辮在臉頰旁貼著,十幾歲的明樂小姑娘膚白如雪,長長羽睫下的星亮雙眸盡是天真無邪。她微微傾身,身上淡淡的皂香和杜鵑花香沁人心脾。
“你怎麼臉紅了?發燒了不成?”柔白小手探上青梅竹馬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是有點熱,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帶你去看醫生……”
少年忙拉住她的小手,耳邊不由得又添幾絲緋紅。
“沒……沒事。一會兒就降下去了。”
在劉傑雄緊趕慢趕的催促下,小蝶兒跟著劉傑雄離開了院子。
“你要帶我去哪兒?為什麼這麼著急?”
前方牽著她手的少年只顧悶頭走,攥著她的手心都攥出了微微的薄汗。
走了一會兒,少年終於停下腳步。
他囁囁嚅嚅了好一會兒,半天才開口。
“那個……小蝶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