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落對父母的印象很淺,大部分的記憶都在學校彷彿漫無天日的教室中,偶有美好,也不過是在夕陽西下和“妹妹”一起並肩走在那條普通的小路上。 想到“妹妹”,她眸色暗了幾分。 “我父母……印象不太深刻,不過他們對我得抑鬱症這件事特別抗拒,認為自己家孩子不會真的得病,雖然試圖為我治病,但方法不對,也沒有真正認可我確實是得病了。” “你被拉進手術室的時候,我似乎有看到你的父母。”夜凝說:“他們坐在手術室外一直很焦急,尤其是你媽媽,似乎和你爸爸吵起來了。” “是嗎……也許人都是有兩面的。” 他們的確會為了她的死亡而擔憂恐懼,但他們不願意正視她心理上確實是得了重病這件事也是事實。 這就是人,相互矛盾又擁有相互共存的兩種截然不同的特性。 程落談不上恨他們。在她沒正式得病的前期時,只有回家才會讓她得到歸屬感,每次見到父母,看著父母給她夾菜,聽著父母耐心問她在學校過得怎麼樣時,她都覺得自己還能撐著再活下去一段時間。 後來她選擇最慘烈的死法,也不過是因為自認走到了絕路。 “是嗎,這麼聽來,你們的父母都還可以。至少比我的要好。” 夜凝看著她:“你父母對你很差嗎?” “這得從兩方面來說,”也許是因為今晚她們兩個都坦誠了過往,讓她也情不自禁多說了一些自己不太願意回憶的過往。“如果從物質上,他們從不曾短缺我。” 最新款的手機和筆電,昂貴的衣服鞋子包包,永遠有錢可以隨意刷的銀行卡,從物質上來說,父母給她的優渥已經不能被簡簡單單的評定為好了。 “我小時候很調皮,父母為了扳正我的性格,讓我去學各種各樣的特長班,我會小提琴和鋼琴,大提琴也拉得不錯。” “與物質相反的,是他們在其他方面對我很嚴格。當然,我也一直以為他們是因為太愛我了,想望女成鳳,直到某天我無意中得知了真相。” “然後從那以後,我就叛逆了,去當了不良少女,把我父母氣得半死。” 程落:“所以你這當面一個樣背後一個樣就是那時候學會的?” “嗯。最初裝是為了我父母,後來就無所謂了。這個世界上的人誰沒有偽裝呢,大家都是帶著面具活的。一旦發現彼此真實的模樣,都會彼此失望的。” 林夢然花了很多年才發現這件事,然後又花了很多年試圖摘下,最後發現大家接受不了你原本的模樣,於是選擇戴上面具。 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要留一個心眼。 不能全情投入,不能信任他人。 “是嗎?那你現在在我們面前也是偽裝的面具?” 林夢然愣了愣。 “應該……不是吧……” 說實話,不管面對程落還是夜凝,就算她帶上了面具,這兩個人也總有各種各樣的騷操作逼得她面具崩裂掉落。 程落:“那我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更好。” “……是嗎……” 夜凝:“我也覺得。你之前那副樣子太欠揍了。” 程落:“……” 林夢然:“呵呵,很好,看來你休息夠了。休息夠了那就繼續講題。” “她們……對我的過去,接受良好。” 她們只是對死神npc和程落是同一個人感到疑惑和好奇,至於她的過去,她們一致覺得程落沒必要如此諱莫如深。 “這不是挺好的嘛。” “嗯……” 說出來後,心裡壓著的石頭落地了。 風吹過他的銀白髮絲,他的眼裡映出一整個與他眼眸顏色相近的蔚藍天空:“程落,你為什麼,會如此介意呢?” 長睫遮住紅寶石的瞳眸,碗裡的冰淇淋球化了一點,程落拿勺子漫不經心地挖來挖去。 “我之前和你說過吧,我沒交過朋友,不知道該怎麼和朋友相處。” 友誼對她來說是非常易碎的玻璃品,不知道哪一下就會被磕碰得只剩一地收都收不回來的碎片。所以從前,她分外抗拒這種東西。 如今得到了,反倒是因為毫無經驗,所以小心翼翼的。 “尤其是,我剛剛知道一件對我來說很震撼的事。”程落挖了一勺化開的冰淇淋奶油放進嘴裡,甜味抿進嘴裡,她卻只能感受到冰涼。 “那個我一直以來覺得始終陪在我身邊的“妹妹”,其實只是我的幻覺。她從來沒有存在過。” 風驀然大了一些,玫瑰花瓣被吹得在枝頭搖擺震顫。 程落突然覺得自己是有點可悲的。 至少在我看來曾經那些她覺得有所懷念的日子裡,她其實都是孤身一人。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麼害怕孤獨。 又或者說,自己的臆想出的這個朋友,是不是證明著自己其實已經病到無可救藥了呢。 心臟像被某種鈍器劃傷,不重,只是悶悶的疼,覺得胸口都堵住了,酸酸的感覺蔓延到連呼吸都覺得苦澀的程度。 這種難言的情緒她不知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她。 微涼的大掌輕輕撫在她頭頂,摸了摸,揉了揉。 少女順著他的手臂看去,視線落入了他湛藍的眼眸中。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