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後,他的學習壓力驟然變大,父母給他的規劃定了一個明確目標。 衝擊最高學府。 這是一條艱難的路。這意味著他的對手不再是周圍的同學,而是來自全國各地擁有同樣資質的優秀學生。 他面對的是成百上千的天才們。 無數次全國性的競獎比賽,天才杯,少年杯,奧數杯。攻克一個個比賽,拿到證書獎盃,站在鎂光燈下接受採訪。 咔嚓咔嚓的閃光燈,陸揚帆覺得每在眼前閃過一次他的靈魂就會被消耗殆盡一次,證書和獎盃成了壓在肩上的小山,他要揹著這些去衝擊另一個更高層次的山頂。 父母給了他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彷彿只要跨過十八歲的高考未來的一切煩惱便會煙消雲散。 但這不是他的夢想,是他父母的夢想。 他沒有夢想。 夢想不重要。 他只需要過出外人理想的無懈可擊的人生就可以了。他要成為別人口中的傳奇,把自己塞進看起來無瑕的軀殼中,無論內裡的尖刺將他扎的如何鮮血淋漓,痛不欲生,外人看來,他依舊是溫柔的,微笑的, 完美的。 於是哀求與痛嚎都無人聽到。 也不重要。 他被折磨到崩潰的時候從來不會對任何人明說,面容上不會表露出分毫。只會尋一個得以喘息的時間,偷偷跑到樓下花園的滑梯裡躲起來。 他很慶幸他還有一個庇護所,他很慶幸安如心每次都能找到他。 升到初中的少女發育的亭亭玉立,像是隻在仙境中出現的仙女精靈,在他最悲傷的時候突然出現。 少女嘴笨,不會說什麼,只會像小倉鼠一樣掏出各種各樣的吃的,糖果甜品小零食,攢了滿滿一大兜,就是為了同他分享。 不問緣由,只默默的陪著她直至夕陽西下。 陪他無助,陪他寂寥。 陪他悵然若失,陪他孤僻迷茫。 這是他心中僅存的秘密,但他希望有一天這不再是個秘密。 安如心翹晚自習的那天晚上,外面下雨,他擔心她在外面沒有傘,同班主任說自己不舒服想提前離開。 好學生的光環讓班主任沒有任何懷疑,甚至體貼的問他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去醫院。 陸揚帆表面應對得當,心裡只想著要儘快給安如心送傘去。 水花迸濺在白淨的鞋面上,他置若罔聞,腳步匆匆,只想著儘快去到少女身邊。雨下得這麼冷,少女如果沒有傘,會不會感冒,會不會被冷溼。 他很清楚安如心常去的那幾個地方,挨個找遍後,只剩下了小賣部。 他的心臟處有一隻小鹿在歡樂地跳躍,越過水窪,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少女。 他覺得這是一個告白的好時機,他想在這個靜謐的雨夜,在只有兩個人的傘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少女自己的心意。 他的心因為這個想法越跳越快。 然而他剛走到小賣部外,就看見少女蹦蹦跳跳地撐著傘,見到他後笑顏如花。 “陸揚帆,你怎麼在這兒?” 他省去了他在到達目的地之前的找尋,笑道:“湊巧。” 他脫下外套披到她身上,看見少女小巧精緻的臉裹在他的外套裡。 他莫名的產生了一種滿足。 “心心,我……” “陸揚帆,你認識蓉蓉班裡的高瞻嗎?” 眉目裡藏不住的笑意盡數褪去。 他幾乎是立即就產生了一種警覺。 這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感覺到她對別的男生感興趣。 “蓉蓉班裡的體育委員。你,和他……” 和他認識嗎? 和他熟識嗎? 和他有接觸嗎? 他沒有說出這些質問,只是沉沉地,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哦,沒有。我就是,想問問。” 少女用手指撓了撓臉,臉頰旁泛起的潮紅刺眼地映入少年眼中。 心臟被狠狠地揪住,難受的眼前暈眩窒息。 握著傘柄的手骨捏的發白,少女沒有注意到少年彎著的唇角越來越平直。 “對了,你剛剛,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麼?” 雨聲變大了,少年幾乎要被淹沒在這雨中,渾身冰涼,無法動彈。 “沒什麼……” 陸揚帆很明顯地感受到一件事,安如心喜歡高瞻。 他不知緣由,不明所以。 無頭無尾,無能為力。 無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麼眷戀難捨,她都不曾好好的注意到,她的眼神永遠追隨著另一個人,永遠為另一個人魂牽夢縈。 無力的雨只好安靜的下在她的周圍,盼望著有一天她能驀然回首,不再撐著傘抗拒雨的靠近。 所以,為什麼是她呢? 那是從年少時開始的,走過漫漫旅程後,心中唯一留存的那一點難捨難分。 是得以喘息的氧氣,是貫徹記憶的櫻桃甜味。 是他的執拗,執著,執迷不悟。 所以必須是她,也只能是她。 那是一個很長的理由。 也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如今,他終於有機會,將這麼多年久未坦明的心意通通說予她聽。 安如心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熾熱,熱氣蒸騰蔓延到雙頰。 這是一個一切都還來得及的夏天。 她忽然發現,世界沒有拋棄她。 從來沒有。 直到陸揚帆緊緊牽著安如心的手離開泳池,程落和唐境澤才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