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隨著修為的丟失,先前流淌在司南溪身體裡的那種弒殺與暴怒,也一點一點地在消逝。
不然以他的脾氣跟性格,怎麼可能受得了莫道可這種人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更不可能讓寒霜子王惡林之流踩頭侮辱!
正是因為弱小以及實力上的差距,司南溪學會了剋制,也學會了隱忍。
他開始試著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那些簡單的問題,而不再像之前一樣,用血腥的方式解決一切。
如果不是邊晉觸碰到了他的底線,或許司南溪都會考慮饒他一命。管你什麼隨州大軍,管你什麼邊家老祖。
他連邊家那位少宗主都敢揍,還怕你邊無我這個老傢伙不成?
作為白院長的弟子,作為金禪海的師弟,司南溪理當跟他同仇敵愾,但金禪海的態度讓他感到很憋屈,甚至不想再摻和到須臾內峰的無意義爭鬥來。
但當司南溪看到白院長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時,他才發現,外面的人有多虛偽,外面的人有多殘忍。
司南溪望著白蓮心邋遢且憔悴的面容,看著他身上破爛不堪的衣物,強忍著眼淚不讓它留下來。
這時,白蓮心低下頭,伸出幾乎只剩骨頭的手,替司南溪掃去身上的落葉。
此刻的司南溪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師父......”
白蓮心這一生,只為了心中的一個理想,他甘願犧牲自己的一切。同他比起來,司南溪只覺得太過渺小,哪怕他曾經也守護過數百萬司南子民,保護著他們免受生靈塗炭之苦。
“司南溪,禪海不讓你入須臾峰有他的考慮,為師希望你不要記恨他。”
“金師兄雖然臉黑了些,說話有些不近人情,說恨那倒也不至於。”
“那你有何打算?如若你不介意,為師推薦你去蓬萊峰,蓬萊峰秘境對你的修行也有所裨益。”
司南溪突然神色一黯,隨後尷尬地笑了起來,“師父,這蓬萊二字,跟弟子倒是有些淵源,只是人跟人相處,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字。弟子跟弦靜師叔從未打過交道,也就之前在飛昇臺上見過一面。如今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衝到蓬萊峰屬實有些把人家當備胎的嫌疑。”
“備......胎?何為備胎?”
司南溪撓撓頭,低聲道:“老家的方言而已,不重要不重要......”
“弟子有一個想法,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適?”
白蓮心輕聲笑道:“你還有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都說出來,為師這身體,這次不說恐怕下次只能對著遺體......”
“呸呸呸,呸呸呸,師父,你怎麼還咒上自己了?”
“如你所言,不重要,你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司南溪清了清嗓子,心一狠頭一昂,朝白院長堅定道:“弟子想自創一峰!”
“自......自創一峰?”
司南溪被白院長這麼一質問,瞬間有些心虛,小聲朝他問道:“這事......不妥?”
白蓮心搖搖頭。
“那是沒有先例不好辦?”
白蓮心繼續搖頭。
“嘖嘖......師父那您給個準信,同意還是不同意?您這老是搖頭,搖得弟子心裡發慌。”
白蓮心默不作聲地沉思了片刻,隨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你啊你,為師老咯,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腦子了。想了半天才明白你這是既不想受制於人,又想擁有須臾內峰弟子的身份?”
司南溪忐忑問道:“是這個理,就怕外面的那些師叔伯不同意。畢竟弟子初來乍到......”
白蓮心身子忽然一塌,司南溪順手想扶,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給推開了。
白蓮心好似費了全身力氣,才勉強將自己的身子給扳正。從他臉上,司南溪似乎看到了一絲茫然與失神。
“說說你的理由。”
“整個須臾內峰論資排輩,弟子入院晚,年紀小,按透過考核的時間來算,無疑是地位最低的那個。但弟子畢竟贏的是寒霜子啊,他可以是未來紫霄峰的領峰夫子,弟子為什麼不可以自創一峰?”
以白蓮心的身體,同司南溪談這麼久屬於有些為難他了。但望著這個小弟子興致勃勃的樣子,他用盡全身力氣,方才回過神。
哪怕如此,他仍是感到全身無力,想要大聲跟司南溪說話,卻發現自己喉嚨痛到難以開口,但他仍然面帶微笑低聲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