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族這些年恢復的還算可以,對於他這位從泰冥宗歸來的天才,人們奉上了歡呼與期待,而闞浩也回應了他們的期望。
他帶領一支部族的分支,擊殺了荒野的兇獸,屠滅了食人妖靈的巢穴,為部族找到了新的草場,新的漁牧之地。
開疆擴土,鎮邪除穢。他成功了,的確變得更強,突破了武脈高階……部族的王也重視起了自己這位遠房親戚,對他委以重任。
但闞浩也敏銳地感覺到,部族的心氣衰弱了。
即便徵辟武軍已經撤裁,他們仍舊不敢南下,嘗試去更溫暖一點的地方放牧,哪怕那片地區原本就屬於他們,但鐵黎諸部仍舊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們寧肯去當商人,去將北疆的物產,皮毛,靈物,一股腦地送去大辰,然後從大辰手中換取那些價值並不高,只能算是日用之物的工具。
這是一種剝削和收割。他知道。
這是一種必然的趨勢與走向。他知道。
鐵黎諸部已經被打斷了脊樑骨,至少幾百年內,他們絕對不敢再去招惹大辰,免得又被那掃滅一切的武軍屠殺,驅離他們現在好不容易又重建好的新家園。
他都知道。
但是這樣也是沒有希望,沒有未來的。
因為在泰冥宗認真學習過歷史,闞浩比誰都清楚,但沒有人會改變。
宗門並不希望百部太強大,宗門壓制所有血系勢力和部族,他們麾下的國度諸王大多隻有一代,只要那一代的神藏真人死去,國度就會消失,被人取代。
而一個家族若是能連續幾代出現神藏真人,而他和他的家族還沒有加入宗門,要不說明那片地區的宗門負責人瀆職,要不就說明他是宗門的敵人。
鐵黎諸部這樣畏懼的模樣,對於宗門而言也是好事,這是絕佳的棋子,最好擺弄的工具。
闞浩本都認命了——這或許就是弱小的鐵黎面對不可抵禦的大辰唯一的下場吧,就像是與虎為鄰的兔鼠,要不被背後的人作為引虎出動露出破綻的誘餌,要不就退避三舍。
直到大辰自己露出了虛弱的一面,它自己給出了機會!
霜劫南下,伴隨蒼涼恢弘的號角聲,鐵黎諸部的鐵騎隨之南下!
勝利,勝利,勝利……自青玉關破,北疆之亂以來,塵黎鐵騎奪下了太多的勝利,原本怯懦膽小的部族再一次尋回了勇氣,他們策馬在曠野賓士,他們無懼霜劫的寒風,言語與歡笑再一次如雷於冰原上震盪。
回到了故鄉,鐵黎部的人們似乎重新找回了勇氣與信念,敢於與大辰爭鋒。
但闞浩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這不是戰爭。這只是一次劫掠。
塵黎人現在,就如一個賊進了屋子,趁著主人不在家大肆搜刮。他們現在應對的敵人和昔日遇到的敵人相比,簡直就是小貓小狗與暴龍獅子相比。
只要有朝一日,徵辟武軍再次出現,那麼現在看似猖狂的鐵黎人就將會毫不猶豫地回頭離開,懷著一種‘大賺特賺’的心態,半點也不抵抗的心態回到青玉關以北。
他們說,這就是反抗。
但他們早已忘記真正的反抗究竟是什麼——那是弱者對強者的掙扎,是哪怕是輸哪怕是死也要前行的決意。
“不需要勝利,不需要真正地勝利,將大辰驅逐離開北疆……只需攻破一座有著神兵的城市,擊潰一支正常的武軍。”
“只要戰勝武軍,就能讓我們的部族重新擁有抗爭強大的勇氣——”
他本已成功,他本可以辦到。
但天魔……宗門……
——為何我會被捲入這樣的陰謀?
——或許從一開始……大辰的衰弱……就是陰謀……
——霜劫,霜劫,家鄉……難道說……
思維逐漸支離破碎,在最後猜到了些許真相的闞浩只感覺自己在墜落。
他周身都是神魔戰軀破碎後四散的碎片,兵煞濁氣滾蕩如潮,宛如在大地上不斷擴散膨脹,吞沒一切的灰黑色的煙雲。
他墜落在地,筋斷骨折,再也無法起身。
他只能看見灰色的雪雲,陰鬱的天空,無窮無盡的冰雪,和他夢想中綠草藍天完全不一樣的‘故土’。
——是了,從一開始就不一樣,自己明明什麼都明白,又是為了何物而矇蔽了雙眼?
而在他不遠處,另一個身影站立起身。
移動的陰影籠罩了他。這位有著自己的立場,自己的困頓,同樣生活在這世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