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小意一直害怕這一天的到來,可她也知道,這一天終究要到來,人的生老病死,是最最對抗不過的天意。她伏在宛容華漸漸僵硬的身體上,無聲地哭了很久。 小滑頭原本在門外,卻豎起耳朵聽著屋內的動靜。小意無聲的哭泣比嚎啕更讓人聽得揪心,他悄悄地走了進來,想勸勸小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玲瓏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打擾小意的傷悲。 對於小意來說,宛容華是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救命恩人,也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個不思量著打她罵她倒賣她的人。宛容華瘋了,瘋得常常不認識人,可她就算處在瘋狂裡,也保持著對奄奄一息的小意的憐惜。 漸漸地,小意哭累了,那些不長不短的往事,也在心裡發酵得滿滿的,足夠她在以後回憶少年時代的時候,溫暖而又淒涼地撫慰她。 哭累了,這才發現其實玲瓏也累了。她原本抱著宛容華,再伏上一個小意,她便承擔著兩個人的份量。小意歉疚地起身,與玲瓏一起,將宛容華放在地面上,端正地擺好她的手腳,儘量整理好她的衣服,讓她去也要去得有尊嚴。 小意對著宛容華恭恭敬敬地跪拜,這是她最後能為宛容華做的事情。 “待會兒我出去的時候跟看門的大哥說,他們會來處理……宛容華的。”小滑頭想說“屍首”,又覺得這是個曾經活生生的人啊。於是小心翼翼地避開。生怕惹了兩位生氣或傷心,那都是極大的罪過。 “請你一定要跟他們說,不能像扔別人那樣,扔上車,又扔下車。她是容華娘娘,她會疼的。”小意天真地說。 小滑頭覺得這事有點懸,可又不想讓小意這會兒失望,只好隨口應付著:“嗯,不扔,不扔,我們好好放。” 說完這事,小意陡然一陣空虛襲上心頭。之前她有任務,有目標,如今宛容華故去,她的人生竟然無處安放。 玲瓏見自己在思過堂已經待得久了,怕引人注目,便要告辭離去。她讓小意別去前面大殿,那兒的人爭搶意識太強,小意這樣的去,反而不一定能得到好的。倒是在後院,雖說殘羹剩飯,卻無人與她爭搶,小滑頭若要施點兒照應的手段,也容易出手。 “姐姐,你要想法子讓小意出去啊。”在從後院出來的途中,小滑頭就一直這樣朝著玲瓏碎碎念。 玲瓏啞然失笑:“小滑頭你是不是魔怔了。我都跟你說了,這事得我們娘娘拿主意呢。” “容華娘娘也是好人,她一定會幫忙的對吧。”小滑頭又念上了。 執念。真是叫人無從開解。 憑著小意目前的健康狀況,從思過堂出來並不難。為難的是,玲瓏沒有想好應該讓小意去哪裡。 好在,綺羅亦是關注著宛容華的。玲瓏告訴綺羅,宛容華是怎樣在她的懷中死去,怎樣在最後一刻還在唸著皇上。綺羅聽一回,唏噓一回。 “綺羅姐姐,我還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 “芳貴嬪,在成為‘貴嬪’之前,又是什麼位分呢?” “芳貴嬪與安淑容是皇上當太子的時候就在身邊了。皇上登基,她便封了昭儀,安淑容當年則是封的修華。後來安淑容有孕,又晉封了淑容,原本也是風頭甚勁。可惜……” “可惜什麼?”玲瓏很好奇,這個深宮到底有哪些手段,看起來不分時間地點,不分人員場合,完全是要從開天劈地,鬥到地老天荒。 “可惜,孩子沒了,是個皇子呢,都成形了,硬是給小產了。唉。那段時間,宮裡風聲鶴唳,皇上那是心情差到了極點,據說不光後宮整隸,便是前朝,也手忙腳亂了一陣。” “所以後來,安淑容就成了閉門不出的永遠的安淑容,芳昭儀卻一路高奏凱歌,變成了如今芳貴嬪?”玲瓏聽了前半段,總是可以將後半段猜得八九不離十。 “大致便是這樣吧,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宛容華臨死前提到了‘芳昭儀’,我不太瞭解,所以問問。” 綺羅卻緊張起來:“她說什麼?” “只說自己沒有害過芳昭儀,那時候她也說不清楚話了,我們縱使聽著,也只能連蒙帶猜。” 綺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冤情,只有自帶著手段去申冤,千萬別指望青天大老爺。這人一去,很多往事,也都隨著她入墓了。” 入墓,如果往事都沉在心裡,自然便是一起隨著入墓的。 “綺羅姐姐,我只是還放不下小意。”玲瓏想起小意的樣子,雖還是衣衫襤縷,卻比初見時乾淨了些,似乎是就著雨水清洗過自己。 “她是死裡逃生的人,原也沒有天大的罪過,關一陣再放出來,也是很說得過去的。這事朱公公便可以辦了。” “可是小意畢竟是有了些殘疾的,若是去個苦地方……” “她本就是苦出身,只要能活下去,再不會怕苦的。”綺羅勸解。 玲瓏有點汗顏,望著綺羅道:“話是這麼說,可我終究不放心,她若能少吃點苦,總是更好些不是。” 綺羅回望了一下,笑道:“你啊,說你主意多,你真是層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