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醫院回福熙宮的路上,玲瓏沿著翠寶園外的一段長長的遊廊繞了個道,雖說遠一些,但遊廊沒有積雪,反而可以走得更為便當。 行至半道,遊廊花窗後面傳來女人的閒談聲。女人閒談的熱情能讓人渾不怕天寒地凍,玲瓏一笑,繼續向前行走,卻隱約有“莫美人”字樣飄進了耳朵,她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 “平日裡看她斯斯文文,原來這等心機。你們以前還都說她不爭,我就說嘛,在這後宮裡,哪有不爭的。沒爭到罷了。”一個尖尖的女聲冷哼,看來還是個嬪妃,不然不至於這麼義憤填膺。 “據說一見到皇上,在雪地裡就把衣裳給脫了,真夠猴急的,呸,不要臉,傷風敗俗。”這位舌頭有點大,聽得出來做人也很有責任感,可以擔任後宮風紀糾察。 “這般沒臉沒皮的事,像是教坊女子的作派。我倒覺得何至於如此,聽說莫美人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原是出了名的恬靜。宮裡的話傳來傳去走了形,這也不是沒有。”這個聲音好熟悉,玲瓏想了一會兒,卻想不起是誰。 “呵呵,袁才人到底是幫著官宦人家說話的,呵呵。”尖女聲不甘地呵呵了幾聲,聊八卦的熱情被澆滅了一半,有點訕訕的。 一聲“袁才人”提醒了玲瓏,這才想起,這聲音其實是同從青州一個馬車過來的守備之女袁青。她入宮之後雖侍過寢,卻也不太得寵,過得不鹹不淡,竟把性子磨去不少。想起同車的張寧婉,當時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誰會想到入了宮竟也變成了混在嬪妃大軍中四處溜鬚拍馬的一員。這麼比起來,袁青雖然傲慢,卻還有點大家閨秀的操守。 “哪有什麼誰幫誰的,我與她又不熟識,就是這麼隨便一猜罷了。”袁青顯然也不想搞得自己太清高,平白失了八卦的樂趣,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皇上圖新鮮,哪個新人不愛上個十天八天的,原也不奇怪。可莫美人是早已冷掉的灶,又能把它燒旺了,怎會是一點半點的功夫。雪地裡脫個衣服算什麼,只怕還不止我們聽到的那些。”風紀糾察不僅有正義感,而且貌似還覺得自己邏輯思維能力也不弱。 “別給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我們仨是今年一起進的宮,哪個有幸讓皇上愛過十天八天,侍寢都是一隻手能數得過來的,旁的人有功夫,那就自個兒也長功夫唄。長不了功夫,就守著空屋子過吧。”要說這袁青的嘴,真正是賤得可以,讓花窗這邊的玲瓏聽得差點喝彩,只不知道尖嗓子和風紀糾察該恨成怎樣的牙癢癢。 “嘿嘿,就是啊,我們可做不出來那等子下賤的事,空屋子就空屋子唄。”尖嗓子訕訕地笑了兩聲。 風紀糾察接道:“空屋子倒還方便了那個。”說完意有所指地一個人笑起來。 尖嗓子隨即會意,也混著不懷好意地笑,只有袁青不明白她們在笑什麼,顯然也與她們講不到一處,略有不快地告辭:“這兒積雪也不甚多,我去那邊梅枝上收點兒。” 原來是三個嬪妃在收梅枝上的積雪,想是要化了的雪水泡茶喝。玲瓏知她們最後的“空屋子”指的是馨充華與鄧良人的傳言,看來傳言愈演愈烈,竟已是塵囂世上的境地,不由替她們擔心起來。 尖嗓子和大舌頭猶在嘰嘰歪歪。 一個說:“這袁才人整日介擺什麼大小姐的臭架子,不就是比咱倆高了一等麼,你沒事叫她過來作甚。” 另一個說:“我和她住一個宮裡,你的宮人來約我的時候我們倆正好在說閒話,總不好不叫她一起,這下你知道我平日裡的鬱悶了吧。” 一個又說:“還當是在她的守備府吧,人人都得供著她。那一跤還沒將她摔醒。”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皆是尖酸地議論袁青的長短,玲瓏聽著實在無趣便走開了。女人啊,總要孤立出去一個才好,否則三三兩兩,哪來的共同語言。又為莫瑤的傳言覺得好笑,什麼雪地裡脫衣物,當是小日本演AV呢。 回到福熙宮,迎面撞見壽全領著一個小姑娘從殿裡出來,小姑娘長相清秀,手臂裡挽著一個小包裹。玲瓏一看到她,便想起自己第一天被壽全領到福熙宮來的樣子。 茉莉已經將爐子架好,玲瓏想起茉莉說過,她們幾個一同挑進宮的女孩子常在一處說話,又細心地關照了一遍,讓她閒話起來萬萬小心,不可洩露福熙宮的事,因為接下來的福熙宮,很可能會隨著莫瑤的重新受寵而成為眾矢之的。 在細節上,玲瓏是異常小心的,便是煮藥的瓦罐也是她親自收著,斷不能叫別人碰一下,用的時候自己親自去取。瓦罐收在裡屋,這裡只有莫瑤、綺羅和她三個人經常轉動,壽全偶爾進來彙報個工作什麼的,其他人等皆不讓進。 玲瓏從裡屋取了瓦罐出到大廳,聽見另一側的內室裡莫瑤與綺羅正在說話,便想掀簾子跟莫瑤回個話。 剛伸手,卻停在半空。 只聽綺羅說:“娘娘真覺得玲瓏那丫頭信得過?”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