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冬雪,來了春風。 天宸十三年,春天。大齊王朝的田間陌頭,開始出現忙碌的人們。冬天那場瑞雪,將土地蘊育得分外飽滿,土地下的每一個生命,都在醞釀著生機。 春耕開始了。 天宸帝肖瓔,帶領文武百官走到田間陌頭,與他的子民一起,開展一年之春最重要的一項活動:試犁。 皇帝從來都是萬民的表率,天宸帝是英明的天宸帝,自然更加勤勉刻苦。他願意走到民間去,雖然不是很遠,只是京郊的那十幾裡地。可活動的意義卻是深遠的,皇上希望五穀豐登,百姓安居樂業。百姓的依靠,其實就是腳下的土地。而不是土地上站著的誰。 深宮裡的人,卻並不關心春耕何時開始,春蠶何時吐絲。春耕或春蠶,對於她們來說,新米在白玉碗中緊糯爽口,綾羅在俏身軀上曼妙走線,這種時候,農事才有價值。 當浩浩蕩蕩的車隊走向京城外的時候,深宮裡的女人正將宮鬥戲演到不知哪一幕。 合德殿裡,朱環翠繞的芳貴嬪、豔麗奪目的麗婕妤,欣賞著珍寶局送來的新鮮玩意兒,也指點著深宮裡的無限江山。 “莫美人的肚子,我瞧著頗是顯懷了。”芳貴嬪不鹹不淡地,好像說一個極其平常的八卦。 “又不能侍寢了,還惹得皇上天天往福熙宮跑,也不怕耽誤了別人。”麗婕妤果然被芳貴嬪一句話勾出了一大桶的酸味兒。她的掩飾是看物件的,在芳貴嬪面前,她酸得極其赤裸。 芳貴嬪瞟了她一眼,有點譏笑道:“耽誤誰啊,你如今又是獨一份了,反正也不會耽誤你。” 這話說得麗婕妤又是得意,又是擔心:“再怎麼獨一份,總還是少了些什麼。我總懷疑儲御醫給了莫美人什麼藥,去試探過,又沒有結果。” 芳貴嬪冷笑,啐了她一口:“呸你個沒腦子的,人家有好處,憑什麼想著你。之前人家倒黴那幾年,你是去暖過啊,還是幫過啊?現在上趕著示好,也著實太落痕跡,難怪不理你。” 目的性太強的示好,的確為人所不喜,麗婕妤不是不明白,她撇著嘴說:“這不是失算了麼,誰想到她還能翻身?” “這次不僅翻身,還翻得騎到你頭上了吧。”芳貴嬪真是挑得一手好撥,不怕事大地看著麗婕妤,後者臉上一陣紅紅白白,頗是尷尬。芳貴嬪繼續道:“丘良人的臉毀了吧?” “聽說是,賤人運氣真差,屋簷上掉個瓦片都能將臉砸了。靠著一張狐媚的臉才吸引了皇上,真以為自己有啥本事了。” 芳貴嬪淡淡一笑,心中想,好像你不靠臉似的,嘴上卻附和道:“是啊,運氣真差,這才是真的不能翻身了。” 看著芳貴嬪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麗婕妤突然生了一個念頭:“她的臉,難道是……”她看著芳貴嬪,沒有直白地說出心中的疑惑。 “別把本宮想這麼壞,運氣不由人而已。”芳貴嬪卻否認了。 “我就不信莫美人運氣會比旁人好,這宮裡懷胎的她也不是頭一個,沒有誰懷得住。”麗婕妤妖豔的臉上放出陰惻惻的光。 “婕妤還是慎言吧,萬一有點好歹,你兜得住?再說了,從莫美人有孕開始,皇后便把福熙宮看得跟鐵桶似的,奉勸你收了心,別耍那些小聰明。”芳貴嬪慢悠悠呷了口茶。 “要不是那個寇玲瓏,上次本來就……” “別提上次,幸好嚴公公機靈,找人扛了。否則的話,如今被封的就是你頤華宮。” 麗婕妤不以為然地撇了一下嘴:“幸好準備充分,沒打下莫美人,也扳倒了一個馨充華,總算沒有白忙。” 芳貴嬪何許人也,便是說話,也不讓人抓到把柄,推卸道:“這也是婕妤你算盤打得好,不過不是每次都會這麼幸運,恰好有馨充華這樣的現成人被你用。至於本宮,那是為皇上著想,畢竟皇上離不開你。” 離不開麗婕妤的皇帝大人試犁回宮,並沒有去看望他“離不開”的麗婕妤,他去了昭陽宮,在那裡小憩,一邊是端莊和煦的永寧皇后,一邊是恬靜優雅的莫美人。 皇后端著一碗蓮蕊羹,似乎是有些燙,輕輕地吹了幾下,遞給皇上,說道。“雖說是春天,可外頭的風還是挺冷的。” “下地幹了一會兒農活,也就不冷了,朕還出了一身汗呢,只是在回宮這路上給捂幹了。”肖瓔還當真下了地,這深入群眾做得夠可以的。 “出了汗又捂幹,這麼冷的天是很容易風寒的,下次見著錢有良,我得跟他說,哪怕在外面條件艱苦些,該做的事也不能馬虎。”永寧皇后視肖瓔的身體為大齊的國體,萬分緊張。 倒是肖瓔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皇后太過緊張了,朕年輕,身體好,無妨。在民間,六七十歲的老者下地幹活都比比皆是,老人家們筋骨還棒得很,精神也好。” 恰好端給莫瑤的蓮蕊羹也來了,玲瓏進屋,便聽到了這段話,心裡一陣好笑。 高層精英們最容易得的病不是感冒、也不是拉肚子,而是矯情。自己不運動,卻羨慕勞作的人身體好。可要讓他真的去勞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