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應該相信你。”這是一回到福熙宮,莫瑤對玲瓏說的第一句話。 病榻上躺著綺羅。莫瑤讓雙兒煎藥的時候多煎一份給綺羅,並沒有再驚動御醫。倒是綺羅聽了事情的經過,確定地說:“福熙宮裡有奸人。” “綺羅姐姐,你有沒有喝過昨天膳食局送來的果子露?”玲瓏將矛頭直指果子露。 綺羅回憶道:“膳食局給每個宮各送了兩瓶,美人娘娘便自己留了一瓶,另一瓶讓我們宮人自行取用。娘娘們夜聚之後,我口渴,見娘娘的那瓶在桌上,便懶得再回屋去取,倒在水杯裡喝了幾口。望娘娘恕罪。” “綺羅,這沒什麼,你常年在我身邊,喝我幾口水算什麼。只是這麼看,這奸人竟是要對著我來的。” 綺羅搖頭:“不是,晚間幾位娘娘要喝果子露,我去取了,正打算溫熱一下,卻見娘娘的那瓶口子上磕掉了一小塊瓷,一來是覺得不好看,二來又擔心那一小塊瓷不知是否掉進了瓶中。我便回屋換了一瓶,將原本打算留著我們喝的那瓶溫熱了給娘娘們飲用了。” “我們?我們竟也有值得別人加害的麼?”玲瓏目瞪口呆。 “這宮裡哪有不鬥的地方,便是夾弄裡的麻雀兒爭幾粒小米,也是眼尖嘴利的沾光,何況這都是實打實的利益在眼前。”一臉苦笑的莫瑤,比躺在病榻之上的綺羅受過更多的苦楚,當然也更明白其中的滋味。 “怪不得曾見那小賤人在我屋前晃了一圈影子,被我撞見,還支吾著說是去找採菱。”綺羅說得氣呼呼,玲瓏頓時便領會了她說的是誰。 挽翠,她以一股獵獵風中的蠢氣,從眾多嫌疑人中不費吹灰之力地脫穎而出。 “圖什麼呢?”玲瓏不解,真的不解。 “圖什麼?哼。”綺羅冷哼了一聲,“掐尖要強,又手笨腿懶。定是聽說採菱和語薇都要出宮,想著機會來了,福熙宮終於輪到她來撐場面了。只是我可恨,竟不出宮,你看這有我一日,可曾讓她近得娘娘的身?” 可悲的便是這樣的人,鑽營又不得法,落得萬人嫌的下場。 莫瑤卻是溫厚的,她只說,到底是捕風捉影,萬不可錯怪了人。轉頭,卻讓玲瓏將剩下的一點點果子露連瓶子送到了儲若離儲大人處。 儲若離果然從果子露裡發現了端倪,出人意料地展開了笑顏。他看一眼玲瓏,嘿嘿笑一聲,再看一眼玲瓏,再嘿嘿笑一聲。 “儲大人?”玲瓏示意他從自己的世界裡醒醒。 “你叫寇玲瓏?”儲若離醒得不輕。 “是。” “好,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高興?” “廢話真多。” “美人娘娘也許有救!” “啊!這不是廢話,你放開了說!”寇玲瓏雙眼一亮,立刻神采飛揚。 “帶我去見美人娘娘!” 然後……好吧,不是玲瓏帶他,他根本比玲瓏跑得還快。這種跑腿的體力活原本應該由太監們來做,要不是事涉機密……玲瓏疾步走著,只恨自己腿短。 福熙宮裡,美人娘娘還是那麼美人,病人行侍還是一個病人。 “娘娘,卑職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所以才冒失前來。”儲若離一個禮,行得畢恭畢敬,與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 “儲大人但說無妨。” “請娘娘仔細回想,往常發病,雖是虎爪草之毒,卻皆由情動勾起,是否如此?” 莫瑤細想了一下,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綺羅道:“似乎皆是,不知你記憶中是怎樣。” “娘娘,我記憶也是如此。”綺羅確定地回答。 這正是儲若離要的答案。“對,我猜也是如此。所以,昨夜是娘娘第一次不是因為情動而發病。也就是說,這果子露裡下的藥,才是引發娘娘病情的源頭。” 玲瓏一時沒摸到頭緒,見莫瑤也是一臉茫然,著急地問:“儲大人,此話怎講?” “娘娘當年病情,應比如今更為嚴重。虎爪草雖毒,畢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漸藥性減弱。白天發病那次,虎爪草的氣味遠沒有晚間發病時濃重,可見,這果子露裡的天豔花,倒能誘出虎爪草的藥性。” 玲瓏隱隱猜到了儲若離的思路,心裡雖有疑問,卻沒有打斷他,聽他繼續往下說:“所以卑職有個大膽的想法,或許可以釋出娘娘體內的毒素。只是……” “只是我可能要受些苦,是吧?”莫瑤平靜地反問。 儲若離點頭,屋內皆沉默。 的確大膽。只有初生牛犢才敢這麼說,但凡在宮裡打滾些年頭,皆知中庸之道,寧可保守治療等死,不能甩開膀子蠻幹。等死,那可以說是本來就要死;乾死,那一定是乾的人幹錯了才死。 那話怎麼說來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沉默中,儲若離大氣不敢出,他知道自己的提議有多荒謬大膽,他是在賭莫瑤的決心,以及她的仁慈。 “試一試吧。”莫瑤平靜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所有那些痛苦、折磨,好像都將加諸在他人身上,與自己毫無關係。 一個19歲的女子,嬌美,鮮嫩,內心卻已歷練得叫人不可妄猜。 玲瓏卻瞥見她眼中的希望。 這一刻她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