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聖安城迎來了多年未遇的乾旱。土地乾涸了嗎?郊外的農民們是否因此而影響了生計?在福熙宮渾然不知世事的玲瓏並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是怎樣,她們只知道,這麼久不下雨,她們的存水已經快要用完了。
存的時間久了,水已漸漸變得渾濁,兩人只敢在存水的表面略舀一些乾淨的來喝。洗漱已經完全無法進行,看著曾經豔冠後宮的莫瑤,如今變得粗糙而不計較,玲瓏的心裡總是不由自主地揪起來。可她卻從來不曾想到,自己的樣子也在逐漸向丐幫弟子滑落。
“催命符”送飯的時候,玲瓏陪著笑:“只有飯菜,沒有水,這日子沒法過不是?”
“催命符”雙眼一翻:“知道了。”第二日,一個小皮囊,裡面只存著幾口水,與飯菜一起送進來,那表情,彷彿大恩大德。
雖然少得可憐,總比沒有強。兩人異常珍惜,只有在渴極了的時候,湊上去喝一口。嘴唇很快就乾裂了,唇上的皮一片一片翹起,二人不敢笑,生怕一笑,嘴角就裂開了。
“這叫唇紋,我們終於有了最性感的唇紋。”玲瓏用古怪的詞語安慰著自己,也安慰著莫瑤。莫瑤已無力再去追問,性感又是什麼意思,唇紋又是什麼意思。她只想喝水。
再與“催命符”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就不理了,只嫌惡地說:“你們要是再這樣挑三揀四的,明兒連這小皮囊也不給了。”
“可我們總不能渴死啊。”玲瓏據理力爭。而莫瑤則試圖以銀錁子打動,像對待“賭聖”那樣,悄悄地塞進他手裡。
沒想到“催命符”冷冷地看了一眼:“原來你還藏著私,明兒我回稟了貴嬪娘娘,把你這兒全給抄撿了。”他才不會為了這點兒利益去冒險得罪芳貴嬪,那就不是錢的事兒,是命的事兒了。
見莫瑤尷尬地呆立當場,玲瓏怒了。就算蓬頭垢面,莫瑤也是玲瓏心目中永遠的淳昭儀,她可以不漂亮,但絕不可以不優雅,她為了救綺羅,已經在宮門口打過滾,現在居然還要被一個小太監羞辱。
玲瓏衝上去就理論:“皇上說囚禁我們,可皇上說處死我們了嗎?死了一個綺羅還不夠,你們還想搞幾條人命?你們不怕皇上追究嗎?”
“哈哈,皇上……”“催命符”輕蔑地看著她們,“你們有這本事,就把皇上叫出來主持公道啊。不過我勸你們,別不知足了,丘良人那還懷了龍胎呢,囚禁就是囚禁,你見皇上出來主持公道了嗎?入了冷宮的人,還窮講究,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玲瓏氣憤地看著他,還欲開口,被莫瑤勸住:“罷了,玲瓏,我們自個兒想辦法吧。”
還能想什麼辦法,只有節省再節省,邋遢再邋遢。
當最後一個水桶裡最後一滴水,也被她們不顧沉澱骯髒,無奈地喝掉之後,她們絕望地望著無垠的藍天,到底什麼時候下雨啊!
玲瓏想起前世的那個世界,人人都在呼喚藍天,甚至跑到最接近藍天的地方去仰望。他們膜拜西藏,追尋家園,誰會知道,在某些特定的時候,藍天也會無垠地叫人絕望。
她看到莫瑤的眼裡流下了淚水。她很久沒有流淚。讓玲瓏想起一個公益廣告:地球上的最後一滴水,將是人類的眼淚。
缺水,缺水。
福熙宮的最後一滴水,絕不該是莫瑤的眼淚。
“我們真的還有希望嗎?”莫瑤不想哭,只是忍不住眼淚。她輕輕擦拭,強作一個歡顏。
“我們必須有希望!”如何才叫“必須”,就是無論有或沒有,我們也要相信有。
皮囊裡還有一點點水,那要讓她們支撐到明天,支撐到“催命符”再來送飯。
“我們去向守衛試試吧。”玲瓏提議。
可守衛卻不是“賭聖”。便是“賭聖”,在宮侍局毀了園子之後,也不敢再貿然幫助她們,雖然他還是很惦記那些銀錁子。
二人無助地坐在臺階上,望著天空,似乎一定要找出一絲烏雲,然後從烏雲中發掘出一點點下雨的可能。
哪怕不下雨,下點冰雹也好,我們只要水,我們不怕被砸。玲瓏悲哀地想。
烏雲沒有盼來,卻盼來了門外的一陣喧鬧。
福熙宮的門口怎會喧鬧?二人奇怪地抬頭,遠遠地望著宮門。卻見宮門居然慢悠悠地開啟,一個高貴的婦人,在數個宮人的簇擁下緩緩踏進了福熙宮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