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斷口的地方,不知何時長出了許多細小的肉芽,而且還在持續不斷生長,像榕樹垂下的氣根,血水順著流下,滴到下方的禁軍身上。
箭支終於落地,落在被雨衝出的血泊裡,在熄滅前濺出幾l點火星。火油早就被血雨衝散,並不連貫,一點火星引燃火油,它們仍然頑強燃燒起來。
隨著火油流淌的輪廓,燃燒的火線從城牆蔓延向四面八方,姜予安身後的禁軍隨之分散,避開火油並不難,但頭頂那些古怪的人頭,卻無論如何都避不開。
好在人頭並不傷人,只飄在空中,眼睛裡已經沒有眼白,濃黑的一片十分瘮人。
夜色被火光照亮,丹西王子看見天上懸掛的人頭,下意識打了一個寒戰,竟忘了該如何應對。
血與火之間,他與城下的大虞天子對視,哪怕他站在高處俯視下方,仍然有種卑如蟻蟲的感覺。那是生命本質的區別,他與姜予安,本就是螢火與日月之別。
“你們,立刻退走!”丹西王子警告道。
“如果不退,京城剩下的百姓,全部殺光。”
他已經忘了今晚的初衷,已經失去了對敵的勇氣,只希望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儘快結束。
“去——”
姜予安終於抬手。
漫天人頭飛向異族所在的方向。
《搜神記》中對此類鬼物有所記載,名為“飛頭蠻”,失去頭顱之後,他們會物色新的身體,再將自己的頭換上。
哪怕變成了意識不甚清醒的鬼物,記憶殘缺大半,他們也知道該如何尋找新的身體,下意識飛向城牆。
從脖頸斷口
() 處長出的線,像繩索一樣把異族的頭顱割斷,再鑽進新的身體,成為連線頭顱與身體的脊樑。
無盡怨氣在心中湧動,化為殺戮本能。
讓我身體殘損,就把自己的身體賠給我!
斬下我的頭顱築京觀,我也要加倍奉還!
異族數量要比飛頭蠻更多,所以有些飛頭蠻拔掉一個頭顱之後,棄屍不用,再去尋找下一個獵物。他們像拔蘿蔔一樣,處處是脖頸折斷的脆響。
血水順著斷裂的脖頸沖天而起,與天際墜落的血雨交融,不分彼此。原本應該悲壯慘烈的攻城戰,已經變成了一副血腥恐怖的地獄圖景。
不管是朝臣還是禁軍,哪怕雙腿發顫,牙齒咯咯作響,也沒有臨陣脫逃。脖子雖然涼涼的,只是腦袋還在,沒有被拔走。
有些承受能力差的暈了過去,被戰友拖到安全的地方,有些沒忍住想吐,但是不敢,還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盧青麟。
“是什麼在響?”盧青麟摸了摸臉,大概因為是夏天,雨水溫度也高,就是有點黏手。
“是……是……是……”司馬儒試圖組織語言,但沒組織成功,他以前做過一些光怪陸離的噩夢,但沒有一個夢比得上此刻的震撼。
“我們要勝了。”霍鋒心情極度複雜,同時生出深深的後怕,他竟然用劍抵在陛下脖子上,天殺的,他哪來那麼大膽子……
陛下真真寬和,沒有第一時間擰下他的腦袋。難怪陛下說此戰必勝,現在看來,不僅能勝,還能全殲敵軍。
“這麼快?陛下究竟用的是何種對敵之法?”
盧青麟看不見,只能聽到拔蘿蔔一樣的脆響,還有異族驚恐絕望的慘叫。
身邊的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身體不住發抖,像被嚇壞了,一個衝上去殺敵的都沒有,他真的好想看看發生了什麼。
“……”司馬儒拍了拍盧青麟的肩,他真的很難形容,一切盡在不言中。
盧青麟有麒麟之才,以他的聰明才智,想必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也能想象出具體畫面,無需他一個老臣多言。
丹西王子所在的地方,人頭密密麻麻,呈爭搶之勢,他們都迫不及待想把丹西王子的腦袋從脖子上拔下來,再把自己的換上去。
“血神在上……”丹西王子快崩潰了,他身份不凡,有一塊血符護體,但符文已經在人頭衝擊下生出裂紋,眼看已經撐不了多久。
看著無數失去頭顱,僵硬站在城牆上的同族,還有那些身體被人頭佔領的同族,丹西王子深知今則難逃一死,終於發動禁法,召喚血神降臨。
荒原上的烏訖族人,都是血神的信徒。血神庇護他們生長,賜予他們牛羊,他們也會遵循血神的指引,征戰四方,為血神提供更好的祭品。
丹西王子與最普通的信徒不同,不但有血神賜予的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