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臟的人,在同一時刻都生出一股劇痛,彷彿烈火焚身,內臟好像在消融。
明溪幾乎是發了瘋一樣的抱住那棵銀杏樹,把樹往後拖,那些罐子裡,有一顆是他妹妹的心臟。
無法確定是哪一顆,所以一個罐子也不能少。
他搶奪銀杏樹的動作激怒了老道,丹火肆虐,將明溪徹底點燃。
明溪死死咬緊牙關,已經成了一個青綠的火人,猛然把銀杏樹拋到宋鐵豹的方向。
宋鐵豹本也打算出手,又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冒火的老道,見狀接過銀杏樹,猛然往山下衝。
接過的瞬間,他差點栽倒在地,直接噴出一口血,骨頭咯咯作響。樹雖然變小了,重量一點都沒變,沉得要命。
眼看丹火又要追上來,他只好把樹抱在懷裡,繼續往山下跑,每一步都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
丹火還想繼續追,影子猛然張口,將老道整個往下吞,丹火不得不回援,試圖將影子也燒成丹液。
影子本就是極其陰冷之物,難以點燃,丹火與影子互相纏繞,在鼎上升騰撲擊。
哪怕影子更小,丹火熾盛,它仍然有種不顧生死的癲態,把它燒死都要啃丹火幾口。
姜予安騰不出手,大黃的身體還在融化,如果抽魂過程中斷,可能就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大黃了。
最後一隻貓的虛影被抽出來,姜予安將所有靈魂碎片收起,從鼎中出來。此時,他已經從幼貓形態變成了人形。
丹火可以燒去血肉魂魄精氣,將其化為藥液,他形
() 態上的變化本就是藥氣帶來的,被燒去之後,就恢復了人形。
姜予安進來的不是真身,他的靈魂雖然受損嚴重,靈魂本質卻異常堅固純粹,在丹火中沒有損耗太多,回去養養就好了。
明溪被燒成一具白骨,青綠的丹火仍然在他身軀上緩緩燃燒,丹液如同清澈的露珠,隱隱泛著碧色的光。
姜予安不知道他死了沒有,將明溪整個收起,出去之後再看看。他循著宋鐵豹留下的痕跡往山下找去,走出道觀門的時候,緩緩回頭。
進來時,道觀上寫著“五莊觀()”三個大字。
出去時,莊?()_[(()”字旁邊緩緩現出缺失的“月”。
這座道觀,原來叫“五臟觀”。
老道還在鼎中,身體、血肉、骨骼,全都在丹火中消融,他死死望著姜予安離開的方向,嘴角卻浮出一絲奇異的陰冷笑意。
“姜導……我終於找到你了……”
宋鐵豹看到姜予安的那一刻,眼睛驟然亮起。兩行熱淚湧出,他承受了這個職業不該有的重擔啊!
姜予安從他手中接過那棵光禿禿的銀杏樹,眉頭微皺,將樹也收起來,提著無法行動的宋鐵豹,準備離開這個世界,卻沒有找到出口。
人雖然是從山下上來的,但姜予安猜測,出口應該在藥鼎上。道觀的白天、晚上,都有相同的鼎,影子曾經試過吞食丹鼎,最後只吞了一團虛影。
姜予安重新開啟道觀的門,老道已經消失了。
鼎中空空如也,姜予安將手按在藥鼎上,身體忽然變大……又或者是周圍的一切都在變小。
雲霧之間,道宮巍峨。
身穿青色道袍的白骨微微傾身,看著身前一尊藥鼎,好像下一刻就要伸出手、從鼎中取出丹藥,又像在端詳仙丹有沒有練好。
祂身上的時間彷彿凝固在這一刻,白骨如玉,清光湛湛。看到祂的瞬間,腦中便生出無數道法玄機,芝草仙藥,丹道藥道……讓人靈光洞開,恨不得永遠留在無邊道海之中,永世沉淪。
哪怕只有一具白骨,也讓人生出無法直視的感覺,心中下意識頌念祂的尊號,想頂禮膜拜,跪拜讚頌。
藥仙。
煉藥成仙。
祂隨性又愜意,在鼎邊靜靜等待,觀望。
又似消遣,藉此消磨漫長的時間。
鼎中,一黃一白兩個丹藥互相追逐,交融,分開,最後再次融合,化為泡影。
姜予安驟然明悟,原來癲狂的老道、努力求生的大黃……他們從生到死,從死復生,不過是兩粒丹藥,在鼎中沉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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