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辦公室門口,走廊外空曠而漆黑,只有身邊的手機閃著微微的光亮,她掙扎著爬起來,仰著脖子,脊背抵著門邊,一手拿起手機,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最後一次這麼長久的昏迷,是第三次腦瘤復發之前。 恐懼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她的心如斷了線的風箏不斷下墜,一股黑暗巨大的吸力迅速包裹了她,這種強大的而不可抗的念力猶如蟲蟻噬咬著她每一寸肌膚,喉間乾涸刺痛,這忽如其來的恐懼令她忘記了自己本該去的地方,本該去見的人。 她幾乎是慌不擇路的往神外科跑,doctorchong正在辦公室看CT報告單,黑框眼鏡之下的一雙鳳眼神透著精光,一排排各式各樣的頭顱CT掛在雪白的燈箱上,四周暗沉一片,安靜得可怕,只有玻璃門外慘白的小燈陰森森的閃著光。 轉身瞬間,他忽然發現趙清雅哭著站在門外,帶著惶恐說,救救我,doctorchong,救救我。 手中的片子不自覺落下,跌落到一旁的地上,兩個人隔著一扇門,好似千山萬水的距離,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你別急,怎麼了,雅雅。”doctorchong撫摸著她的頭髮,企圖令她安靜下來。 但是這種恐懼騙不了人,他嘴上安慰著趙清雅,卻親耳聽見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顫抖著,收縮著,不肯安靜。 她無聲的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抽泣著,撲進他的懷裡大哭起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距離上次手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不可能這麼輕易捲土重來的,他一直對自己的醫術充滿自信,然而趙清雅顛覆了他長久的價值觀。 她是他的試驗品,也是他最牽念呵護的妹妹,他對她的情感,不僅僅維繫在冰冷的手術檯上。 “不!”doctorchong搖晃著她的肩膀,尖叫到,“你不要告訴我,你的腦部腫瘤第四次復發?” 她點點頭,抽泣著擦了把眼淚,“我剛才暈倒了,最近頭痛越來越頻繁,上次在病房走廊,視力也出現過一次一過性黑朦,我想,一定是復發了。” 什麼?他的面容開始凝重,“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出現這些可疑的情況,你為什麼不對我說?!!” 見她搖著頭不住的抽泣,他降低聲音,開始好言相勸。 “雅雅,你別怕,”他攙扶著她,堅定不移的說,“走,我們去檢查。” “不,”她後退一步,驚恐的搖頭,“我不去。” “沒事的,”他更加用力的握著她冰涼的手,“就是常規檢查,走,跟我來。” “你們去哪裡?”閔嫻雅站在門口,詫異的看著滿臉淚痕的趙清雅緊緊的挽著doctorchong的胳膊,柔弱而無助,doctorchong神色慌亂,他輕聲的說,“閔,請你暫時迴避一下。” 閔嫻雅呆呆的看著他們一起走出去,doctorchong拉上了門簾,她跟到門口,沒再敢進去,一種不安的感覺迅速的籠罩了她。 doctorchong放下聽診器,神情嚴肅的說,“暫時是心跳呼吸都是正常的,清晨有沒有頭痛的感覺。” 她搖搖頭,沮喪的說,“doctorchong,我該怎麼辦。” “馬上辭職,”doctorchong拉起她的手,“跟我回美國檢查,化療,必要時,進行第四次開顱手術。” 她靜靜的匍匐在床上,過去和未來,一幕一幕,掠過腦海。 她想起了從離開這個國度的那一天起,自己大部分時光都在醫院的病榻上度過,冷眼旁觀的,永遠是別人的幸福和快樂,世界這麼大,真正屬於她的,又有多少?能握在手裡的,又有多少?手術器械可以鋸開她的頭顱,手術刀可以切除那顆該死的腫瘤,可她的下半生依然會活在那種日日恐懼,生不如死的絕望裡。 彷彿她的生命是偷來的一般下作,自己只是個可恥的盜竊者,企圖從死神手中一次一次盜竊回上帝早已宣判所有權的命運。 現在溫庭遠和閔嫻雅完婚,連念想的資格也不再有,又何苦要這麼苟延殘喘,連死都沒有尊嚴,都說了要認命,為什麼一次一次還是不甘心。 想到這裡,她擦去眼淚,堅定的說,“doctorchong,我不會跟你回去的,這是天意,天意誰也無法改變的,七年的時間已經夠了,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很清楚遲早有這一天的,不管早晚,這一天都會來到的。” “雅雅!”他酸楚的嚷道,“這怎麼能是天意呢,你這麼好的女孩老天爺怎麼會忍心殘忍對待你呢?求你別說這種話了!” 趙清雅痛苦的揪著頭髮,在淚如雨下中頭痛欲裂,她絕望的看著他,淒涼的聲音漸高,“算了吧,鍾,我們都放棄吧,我不想再治療了!我不想再活下去了!不要再強迫我了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