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禾揚起的唇角僵住,想到還求於拂淵生生將噎人的話咽回肚中。默默將食盒中的眼球糕點分成兩盤,一盤放在堆滿書卷的桌案上,一盤裝進食盒讓黑白無常拿走。
黑白無常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房門,貼心地將黑木大門關上。拿出三個眼球,讓在院中栽花種草的野鬼們給三位判官送去。賊眉鼠眼地貼在門上,豎起耳朵聽房內的動靜。
歲禾與拂淵二人誰都不曾先開口說話。
一個端坐於桌案左側,用紅色硃砂照著卷宗,在變成巴掌大的紙人屍蠱身上畫陣法。一個端坐於桌案右側,用黑墨在銀製笏板上寫寫畫畫忙公務。
黑白無常在門外聽了半晌,沒有動靜,商量著溜到神界教訓鮫人去了。
歲禾將門外動靜聽的清楚,暗暗搖搖頭。隨手拿起一捆卷宗擋住臉,偷瞄拂淵。
他脊背筆挺,肩寬腰窄。半垂的眼眸裡映著跳動的燭火,難得溫柔。提筆寫字的手骨節分明,泛著暖意讓人忍不住想牽上去。
想同他講話又怕驚走他,是歲禾現在唯一的感受。
拂淵察覺到她的目光,慢慢掀起薄薄的眼皮。黑長眼睫微微顫抖,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在高挺的鼻樑側面留下一抹剪影。
歲禾在他抬眼時急忙用卷宗擋住臉,如若她先開口與拂淵說話,那豈不代表她先向他低頭了。
絕對不行!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從始至終都是有求於拂淵的那一方。
拂淵見她模樣平直唇角漾起一抹淺淡笑意,看來向敖遊高價買來的鮫人沒白買。同那鮫人講的一般,端起一副正人君子做派,歲禾果然會多瞧他兩眼。
他瞅一眼桌案上的屍蠱悄摸放出一抹迷煙後繼續處理他好哥哥尋甄,借染風寒一事特意送來讓他代為批閱的公文。
公文看似平平無奇,可拂淵手上的銀戒指不禁意觸碰到公文時,會冒出幾縷幾乎肉眼不可見的黑。
歲禾見他還在忙,趴在桌案上盯著裝滿驚春錦書的黑盒子。
難怪狄寧走了之後,驚春求我幫忙的事少了。
原來是想見之人不在了。
月老也會愛而不得,倒是稀奇。
她瞥向窗外黑沉的夜空,用披散的青絲擋住眼前耀陽的燭光,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拂淵見狀立刻輕手輕腳移到歲禾身旁,將她毛茸茸的腦袋搬到自己肩上,拿出披風給她裹好。
“這張嘴服個軟是會掉快肉嗎?”
他眸光溫和,低聲呢喃間,修長圓潤的指尖輕輕摩挲她的紅唇。
“真是敗給你了。就五千年的壽命還敢亂給。”
他雙指點於眉間取出一滴血滴在屍蠱身上,提起紫毫筆蘸取紅硃砂,將歲禾畫於屍蠱身上的獻壽陣上改改畫畫。筆停之時,屍蠱身上紅光一閃飛到半空,拂淵如瀑的黑髮間平白長出一根白髮。
他扯下白髮變成一個透明的窄細鐲,套在屍蠱腕間,屍蠱的尖牙慢慢消失,五官漸漸長出。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屍蠱恢復成了一個粉雕玉琢小嬰兒的形象。
“便宜你了。”
拂淵指尖冒出靈光,將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死了的嬰兒移遠了些。
可能是動作有些大,扯動了肩膀,歲禾的腦袋從他肩膀滑落栽在他腿上。他屏氣凝神一動不敢動,歲禾隨手揪住他的袖袍蓋住眼睛,迷迷瞪瞪翻了個身,酣睡面容正好面對拂淵,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拂淵慢慢舒氣,熄掉屋內燭光。清冷月光灑照進屋子,一片祥和。他慢慢扯回袖袍,捏住她翹挺鼻輕輕晃晃,“貫會仗著本尊心悅你,欺負本尊。”
她呼吸不暢哼唧一聲,皺起眉頭。
夜間冷風越過窗戶,她弓腰曲腿,如小孩兒般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拂淵低聲輕笑,揮手輕輕關上窗戶,保持端坐的姿勢一晚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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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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