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便付關金五十。”
“好!拿將過來。”紅衣吏作勢又要關了那窗。
“來了來了。”白衣人連忙遞上一隻鏘鏘響又沉甸甸的精緻皮袋,臉上卻是一副心疼不忍的模樣。紅衣吏不禁呵呵笑了起來:“先生當真可人。實話說,你不會有虧。若是沒有我等酒錢,不說欠你百金,便是欠你萬金,你也休想跨進這門洞半步!明白?”
“何消說得!”白衣人一拍胸脯,“只要買賣順暢,你等酒錢在下包了!”
大門嘎吱吱大響著拉開,紅衣吏在門洞一臉神秘地壓低聲音道:“此人雖窮,脾氣卻古怪,若有不測,你只大喊一聲,我等弟兄便來。左右小心。”
白衣人答應著便走進了庭院。這座庭院雖很狹小,卻是四面高房,中間一方天井,險峻幽暗得與門外石板巷絕無二致。天井中零亂安著幾方石案石凳,顯然是看守吏員兵士們吃飯的場所。繞過庭院影壁,便是半個雜草叢生的小院。院中停著一輛破舊的黑篷車,正北三開間大屋,廊柱油漆斑駁脫落得破廟一般。廊下晃悠著一個老人,衣衫襤褸內侍模樣,正在一隻大燎爐前生火,潮溼的木柴煙氣繚繞,薰得老人咳嗽不止。
白衣人一拱手高聲道:“行商債主請見公子,煩請通稟。”
衣衫襤褸的老人中轉過身來,呆滯的目光盯住來人,便彷彿打量一個天外怪客。良久,蒼老的聲音終是從煙霧中飄了過來:“足下何人?要見公子?”
“十年前胡寓痛飲,公子心知肚明!”白衣人昂昂高聲,其勢竟似不勝其煩。
老內侍擦了擦被煙氣薰嗆出的淚水,默默向幽暗的大屋中去了。片刻之後,便聽大屋中高聲嚷嚷:“豈有此理!甚個胡寓?教他進來!窮得叮噹,我卻怕甚!”白衣人聽得嚷叫,回身看一眼靠著影壁瞧熱鬧的紅衣吏,狡黠地招手一笑,不待老人出來,便赳赳大步走了進去。
幽暗的正廳空曠得只有一榻一案,黑瘦蒼白的年輕公子兀自在煩躁地嚷嚷著,突見白衣人背光走進,竟一個踉蹌幾乎跌倒:“你你你,你不是那人麼?我甚時欠你金了?”見白衣人只是瞄著他上下端詳,便又是一陣嚷嚷:“你要討人情?我卻不認!我活著不如死了好,不領你情分!你要不忿,院中那輛破車還有那匹瘦馬,都給你!”
“公子少安毋躁。”白衣人微微一笑,聲調卻是醇厚平和,“此前之言,自是虛妄,皆為請見公子而出,尚請見諒。實不相瞞,我乃濮陽行商呂不韋。見過公子。”說罷便是深深一躬。黑瘦蒼白的年輕人愣怔了,看著這個氣度沉穩衣飾華貴的人物,兩隻細長的秦人眼眨動得飛快,終是板著臉冷冷道:“足下請回,嬴異人無生意可做。”
“在下欲大公子門庭。”呂不韋突兀一句。
“如何如何?再說一遍?”嬴異人嘻嘻笑著,只上下打量呂不韋,心中便飛快地思忖著如何應對這惡毒的捉弄。
“在下可大公子門庭。”呂不韋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
嬴異人蒼白的面容突然漲紅,竭力壓抑著怒火揶揄地笑了:“大我門庭?請先自大君之門庭,而後再來大我門庭可也。”
“公子差矣!”呂不韋認真地搖搖頭,“我門待公子之門而大,故得先大子門。”
嬴異人微微一怔,思忖良久,深深一躬:“願聞先生高見。請。”
此時,門外老人搬進了終於生好火的大燎爐,陰冷潮溼的大屋終是有了些許熱氣。只有一張破舊的長案,兩人便對頭跪坐在同樣破舊的草蓆上。嬴異人吩咐一聲“上茶。”便有一名鉛華褪盡滿臉褶皺的乾瘦侍女走來,用一個漆色斑駁的木盤捧來了幾色煮茶器具,卻只跪坐在銅爐前低頭不語。
“煮茶。愣怔個甚?”嬴異人不耐地叩著破案。
“稟報公子:沒,沒茶葉。”乾瘦侍女聲音細小得蚊鳴一般。
呂不韋爽朗笑道:“此地陰冷,大碗熱白開最好不過也。”滿面愧色的嬴異人這才回過神來道:“快,燒開水去也。”乾瘦侍女連忙便匆匆去了。
“困厄若此,先生見笑也!”嬴異人長長地了嘆息一聲。
“龍飛天海,尚有潛伏之期,公子一時之困,何頹唐若此?”
“先生有所不知也。”一語未了,嬴異人便是涕淚唏噓,“我十六歲尚未加冠,便入趙為質,至今十二年過去,已經二十八歲也!自長平大戰開始,我便形同監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死不活地在這座活墳墓中消磨。我雖盛年,卻已是兩鬢白髮,心如死灰……巷口那兩棵老樹都快要枯萎了,年年敗葉,歲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