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做個女兒!”
呂不韋大笑:“莫胡,夫人要認你做女兒了,你卻如何?”
“女兒拜見母親!”莫胡一頭便叩了下去。
“哎喲,還當真揀了個女兒,快起來!”華月夫人一臉燦爛,“可要說好,莫胡若在老身處不慣,先生要許她回來了。”
“自當如此。原本便是借了。”呂不韋轉身向艙門高聲吩咐,“西門老總事,那隻輕舟給莫胡姑娘,許她隨時回我商社。”艙門外一聲答應,一陣腳步聲便去了。
華月夫人道了告辭,莫胡便攙扶著華月夫人出了艙門。華月夫人笑道:“你也不收拾一番自個衣物零碎,便如此跟我走麼?”莫胡笑道:“輕舟便是我的家,物事都在船上呢。”華月夫人回頭笑道:“還是先生慮得周全,有了我這女兒,線便扯緊了。”呂不韋笑道:“天意如此,在下只是聽憑夫人吩咐了。”華月夫人便撲閃著大眼笑了:“喲!誰聽誰,老身可是還沒吃準呢!”一陣笑聲,三人便上了船頭。
此時霜霧已散,西門老總事正在側舷擺動著白旗調遣船隻。華月夫人向下看去,便見自己的黑帆小舟旁泊著一艘打造得極為精巧的白帆輕舟,似乎比自己的五人小船還小了些許,便問:“這輕舟可有水手?”莫胡笑答:“沒。我自個駕船了,採茶買菜都是它。”華月夫人驚訝道:“採茶?哪裡採茶?”莫胡笑答:“每年開春,我都隨大商船南下楚吳,駕著這隻輕舟上震澤東山島採茶呢。”華月夫人不禁脫口讚歎:“喲!沒看出還當真楚姑一個了!”呂不韋便是微微一笑:“夫人,不韋或可有謀,然卻無假也。”華月夫人明朗笑道:“只要是個真人,老身決然不負先生。”
此時兩艘小舟並行靠近大船,莫胡攙扶著華月夫人下了側舷板橋,在黑帆船頭深深一躬:“母親慢行,女兒駕舟隨後了。”便輕身一躍,穩穩地落在了側旁丈許的白帆輕舟之上。大船側舷的呂不韋向黑帆小舟遙遙一拱手,大船便是一聲高呼:“送我大賓,其利斷金!”呼聲落點,西門老總事白旗揮動,兩艘小舟便悠悠去了。
“起錨。”呂不韋輕輕一聲吩咐。
大商船悠悠然漂離碼頭順流東下,出咸陽過櫟陽再過下邽,一天晚霞的時分,便進入了林木蒼莽的陝塬河道 。呂不韋站在船頭,白衣飄飄極目遠望,便見陝陌山塬萬木秋色,浩浩大河在山塬東盡頭鋪開,兩岸葦草茫茫起伏,抖動著一片無邊無際的粼粼錦紅。
這個華月夫人實在是個人物,既幹練實在又撲朔迷離,一時竟是難以揣摩得透。實在說,託付探聽嬴異人,原是正中下懷,呂不韋自然不會拒絕。然則,呂不韋心下總是飄蕩著一絲不安——華月夫人似乎隱隱約約地揣測到了什麼,似乎料定了呂不韋不會拒絕,既是明晰託付,又是隱約防範,丟擲一個“黑冰臺族侄”便是最大的玄機!呂不韋久做兵器鹽鐵大宗生意,在商旅道也是最需要防範各國暗劫的。為此,呂氏商社對天下七大戰國的“秘兵”歷來探聽得一清二楚,趙國黑衣、魏國蒼獒、韓國鐵士、燕國虎騎、齊國海蛟、楚國吳鉤、秦國黑冰臺。對秦國黑冰臺雖然不如對山東六國“秘兵”那般瞭如指掌,卻也是大體熟悉。比較而言,秦國對秘兵掌控最嚴。自秦惠王與張儀創制黑冰臺,便嚴令黑冰臺只隸屬丞相府行人署 ,只涉外事,嚴禁干政。黑冰臺之調遣,以開府丞相奉秦王秘密兵符為準,其餘任何權臣不得介入。目下,連蔡澤這般已經是封君開府的丞相,尚不能得秘密兵符調遣黑冰臺,一個華月夫人,竟能以族中長輩名義調遣一個黑冰臺武士?呂不韋相信,這個精明的夫人不會是故弄玄虛無中生有,然則果然屬實,這其中便大有文章!驀然之間心下一抖,呂不韋便覺得雲霧之中似乎有一雙深邃的眼睛遙遙俯視著一切……
正在兀自出神,呂不韋卻聞前方一陣似吟似唱的歌聲遙遙傳來:
大道將成兮天地無情
陶朱泛舟兮其心難平
隨著一聲激越的長吟,便見北岸茫茫葦草中倏然盪出一隻獨木小舟,舟頭一人紅衣散發斗笠長槳,橫在河面竟是厲聲一喝:“呂不韋!爾竟不辭而別!”
呂不韋拱手一陣大笑:“綱成君,做截道生意麼!”
“老夫要事,你只下來!”蔡澤的聲音尖亮地迴盪在河面。
呂不韋轉身下令:“放下輕舟,大船如舊行進。”片刻之間,大船側舷漂下一葉小舟,呂不韋攀著繩梯下到水面處躍上小舟,徑自操槳便蕩了過來。靠近蔡澤小舟,呂不韋高聲笑道:“綱成君,我這裡有兩罈老酒,過來如何?”說話間兩隻小舟併攏,呂不韋已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