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王齕長劍如閃電般劈下,只聽一聲慘嚎一聲嘶鳴,司馬尚連人帶馬,竟是被劈為兩半!
“這廝好快!割下首級。”王齕嘶啞著聲音對追上來的護衛騎士吩咐一聲,便又飛馬馳回戰場,四處賓士大喝:“敵軍不降!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大廝殺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天色將明的時刻,河外山塬終於沉寂了下來。白起下令:“整點軍馬,立即退到函谷關外紮營。”及至大軍開到函谷關外紮好營盤,廣袤的山塬在秋日的朝陽下竟是混沌無邊的霧紅,極目望去,伏屍遍野,殘煙嫋嫋,襤褸的戰旗掛在戰車上兀自獵獵飄飛,負傷的戰馬猶在悲切嘶鳴。站在山頭的白起久久的佇立了望著這遼闊的戰場,心中卻是若有所失——只可惜我手中兵力有限,若再有二十萬大軍,任你孟嘗君狡詐,齊國的主力大軍豈能逃脫?
五、君臣將士咸陽宮
旬日之內,六國悄無聲息,白起方才下令從函谷關外班師回藍田大營。
戰勝訊息早已經不脛而走,秦國朝野一片歡騰。各縣百姓們爭相湧向渭水北岸的大軍道路,竹籃中裝著現蒸的麥飯糰或豆飯糰,陶壺中或盛著消暑解渴的涼豆湯,或盛著碧綠的藿菜羹,笑臉盈盈爭先恐後的塞到士兵們手裡,總是要眼看著黝黑精壯的後生們揣上兩個飯糰,喝上幾口湯羹,方才美孜孜作罷。老孟子說的那種“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古樸場面,竟是在渭水古道淋漓盡致的揮灑出來。短短的四百多里路,白起大軍竟然走了四日,才到藍田大營。
華陽君兼領藍田將軍羋戎,早在大營外三十里專程迎候,並宣讀秦王詔書:“白起班師之日,大軍屯駐藍田,著華陽君就地犒賞!白起率千夫長以上諸將,並斬首十級以上之有功猛士,直赴咸陽受賞得封!”白起遵命將大軍交付華陽君,便率領一千餘名有功將士向咸陽徐徐而來。
路過櫟陽,丞相魏冄竟專程在櫟陽城外郊亭迎接犒勞。十輛牛車滿蕩蕩全是秦鳳酒,大陶碗大小酒甕竟是一字排開半里路長!白起遙遙一馬飛來,魏冄便是哈哈大笑:“白起啊,大功臣!給老秦長臉了!來,先連幹三碗再說話!”白起二話不說,一氣大飲了三碗,而後打量著魏冄便是肅然一躬:“丞相辛勞若此,白起豈敢居功?我代三軍將士,敬丞相三碗了。”
魏冄本來就在櫟陽坐鎮,督運大軍糧草輜重,帶著東部縣令馬不停蹄的徵發車輛民伕,督促各縣製作各種醬肉乾餅,寢不解衣食不甘味,一個多月下來,竟是黝黑乾瘦鬍鬚虯結,竟是與出征歸來的將士們一般無二。那日魏冄正在櫟陽城外清點糧草,函谷關斥候快馬飛來,魏冄一讀捷報,竟是一跳上車,喜極大吼:“秦軍大勝了——!滅敵三十餘萬——!”兩聲吼罷,竟是哈哈大笑著一頭栽倒在糧草車下!繃緊的心絃終於鬆緩了——白起戰勝之功對於魏冄實在是不同尋常,非但白起是魏冄力保的大將,更重要的是,有白起為大將,魏冄丞相位置便幾乎是無可動搖!魏冄讚賞白起,白起更是崇敬魏冄這樣毫不拖泥帶水的丞相,隱隱約約的,雙方都引對方為知己。如今白起一句話,將自己的操勞與將士同功,魏冄竟是大為感慨:“將軍一言,老夫感佩也!看著,我便幹了!”一言落點,三大碗便一氣汩汩飲下。
“請將軍棄馬登車。”痛飲一番,魏冄指著石亭外一輛粲然生光的軺車慨然笑道,“這是太后特意送來的六尺軺車,老夫當為將軍駕車!”
一急之下,白起的黑臉頓時成了醬色:“太后之賜如君恩,固不敢辭。然則,丞相駕車卻萬不敢當。丞相素知白起……”一時竟是沒有適當說辭,只憋得滿面通紅。
魏冄大笑一陣:“只是四字無差:白起惡虛!”大手一揮,“小事一樁,隨你揮灑便了。日後凡有此等侷促,老夫與你擋駕便了。來,登車!”丞相駕車親迎白起入咸陽,自然也是宣太后與秦昭王給白起的特殊褒獎。既是王命,便是不能隨意取消的,然則魏冄卻是敢作敢當,歷來不拘泥成法,非但爽快的答應了白起,而且自承為白起日後擋駕,雖則是細行小節,卻也是尋常大臣難以做到的。
白起自是清楚,一拱手笑道:“謝過丞相。”心中頓時輕鬆,將戰馬交給護衛,便登上了那輛六尺軺車。白起不是富家名士,又是弱冠入伍,竟是從來沒有獨自駕過如此華貴的軺車。但憑著對比軺車笨重得多的戰車的熟悉,他還是乾淨利落的駕著軺車上了渭水大道,車聲轔轔馬蹄沓沓,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兒。快馬輕車趕上來的魏冄笑道:“白起啊,這次不世大功,可不可多來兩級?”白起搖搖頭高聲道:“這次被齊軍脫手,不算全功,還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