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頗思忖一陣恍然驚喜道:“君上是說,夜襲大戰?”
趙雍拍案而起:“對!夜襲大戰!給匈奴蠻子猛灌一罈趙酒!”
便在次日入夜,大草原月黑風高,趙軍十萬飛騎銜枚疾進,分為三路翻過陰山直撲匈奴大營。匈奴騎兵是各部族自為軍營駐紮,相互間根本沒有戰場呼應所需要的距離,只是揀水草方便處各自紮營罷了,近者擁擠成片,遠者則二三里不等。說是營區,卻沒有壕溝鹿砦之類必備的防守屏障,更兼為了輕便匈奴人從來都是開春行軍便不帶帳篷,但遇夜宿,便是點起無數篝火堆燒烤牛羊大喝馬奶子,吃飽喝足便裹著氈片兒呼呼大睡,每個營圈外只有星星點點的巡視哨兵,便如大雁宿營一般。及至中夜時分,遍佈陰山西麓大草原的篝火便漸漸熄滅淨盡,無邊的鼾聲夾雜著戰馬時斷時續的噴鼻低鳴,濃濃的燒烤牛羊的腥羶夾著馬奶子的酸甜酒氣,便隨著浩浩春風在草原上彌散開來,確切無疑地向大草原宣告著——匈奴大軍在此!
正是子時,陰山西麓突然山崩地裂,隆隆驚雷陣陣颶風從四野壓來捲來,在漫無邊際的匈奴野營地迴旋炸開!匈奴大軍驟然驚醒,人馬四野竄突自相擁擠踐踏,片刻間便是死傷無算。大約半個時辰後,匈奴各部族終於在各色尖利的號角聲中漸漸聚集起來,分頭做拼死廝殺。趙軍原本便是三路突進,每路又都以千騎隊為單元沿所有湖泊河溝間楔入分割,便將二十萬匈奴大軍分割成了數十個碎塊絞殺。方圓數十里的大草原戰場上,兩軍三十餘萬騎兵便整個纏夾在了一起,展開了殊死搏殺!趙軍有備而來,不舉火把,只每個騎士臂纏寬幅白布,戰馬尾巴也綁縛一片大白布以做呼應標記。匈奴軍卻是素有月黑不戰的習俗,原本料定趙軍無論如何不會翻過陰山尋戰,便打算在秦國長城外養精蓄銳半月避過月黑月殘之期,而後一鼓東進。畢竟,這陰山從來都是匈奴部族之遊牧區域,匈奴不尋釁於秦趙已是饒了爾等南蠻,趙國如何敢到這裡了?大熊在林,自然是怡然自得,一心只做如何搶得更多財貨牛羊戰俘的大夢,誰能想到剛到陰山就打仗?
猛遭趙軍暴風驟雨般的夜襲,匈奴軍大亂之後縱然死戰,卻是驚訝萬分的發現,趙軍之兇悍凌厲竟是絲毫不輸於匈奴的白熊猛士!更令匈奴大單于大驚失色者,這趙軍在黑夜拼殺,卻有如鬼魅附身竟是渾身長眼,但有白熊猛士佔優,便立即有趙軍猛擊白熊猛士身後。慣於單騎劈殺的匈奴猛士,最擅長的兩樣兵器——弓箭短矛在這漆黑夜晚相互纏夾拼殺之時竟是一無用處,只剩下與趙軍刀劍劈殺一條路了。偏是匈奴彎刀是老銅刀與新鐵刀混雜,遠不能與趙軍之清一色的精鐵堅剛彎刀相比,但聞叮噹呼喝之中,匈奴戰刀便時有砍斷砍鈍,匈奴猛士便只有掄起鐵片兒胡亂猛砸過去。
突然,淒厲的長號劃破夜空,連續三聲,匈奴亂軍便潮水般向北捲去。
趙雍一聲令下:“大單于要退!鳴金收兵!”
廉頗前軍剛剛收攏,便聞北方山口喊殺聲大起。廉頗高聲請命:“君上,我四萬截殺大軍已與匈奴接戰!不若從後掩殺,一戰擊潰匈奴!”
“不!”渾身浴血的趙雍獰厲地一笑,“不要擊潰,我要開膛破腹。”
“嗨!”廉頗一揮大手高聲下令,“全軍將士!跟我齊喊:匈奴大單于——!敢與趙軍明日決戰——,我便放你整軍——!”漫山遍野的吶喊如陣陣雷聲滾過草原,隨風捲去。片刻之間,便有兩騎舉著火把飛來,遙遙高喊:“趙雍聽了,我大單于令:明日決戰!誰趁夜脫逃,誰不是大白熊!”立馬高崗的趙雍不禁哈哈大笑:“鳥!誰要做你那大白熊了!回你大單于:明日決戰,誰趁夜脫逃,誰便是大黑熊!”
“錯!誰趁夜脫逃,誰不是大白熊!”
“鳥!還 非得做你大白熊了?”趙雍 笑不可遏,“便 依你,誰 逃誰不是大白熊了。”
“明日日滿,陰山向陽牧場!”隨著一聲高喊,匈奴飛騎便消失在暗夜了。
“撤回截殺,後退十里紮營!”趙雍發令完畢回頭高聲道,“老將軍,匈奴還沒怕我趙軍也。匈奴蠻子只認打!打不狠他便記不住!僅是趕走不行,須得一戰殺得他血流成河!”
“君上大是!”廉頗抖動著雪白血紅的大鬍鬚,“他還怕我趁夜脫逃了?大白熊咬死仗,就給他個殺法看!”
夤夜收兵,趙雍甲冑未解立即便召將領們密商籌劃。計議一定,趙軍立刻開始了偃旗息鼓的秘密移動,兩個時辰後全部準備就緒,各個營地便立即瀰漫出粗重的鼾聲。及至太陽昇起在山頭,所有隱隱瀰漫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