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秦王認同此說,白起領罪。”
“武安君差矣!”范雎肅然道,“秦為法治之邦。法不阿貴,乃商君新法之精要。武安君雖則與穰侯篤厚,然豈能以私情亂法,致使新法毀於一旦乎?君乃大秦柱石,稟性剛正而潔身自好,此朝野皆知也。然則,君私情太重,私義過甚,明知兩戰不可而不據理力爭,卻只保得一己‘不為錯戰’之名也!事後依法查究,君又寧替他人揹負罪責而不思法度公正,藏匿罪臣而徒亂法度。大臣若皆武安君者,秦國豈有護法之忠烈?秦法豈能綿延相續?在下雖職微言輕,然職責所在,卻為武安君汗顏也!”
這番話卻是正氣凜然一擊而中要害,白起頓時面色脹紅。自入軍旅直到一路做到上將軍武安君高位,白起從來沒有被任何人如此正面指斥過。白起坦蕩剛直,雖則在戰場機謀百出無可匹敵,然在朝局官場卻是拙於應對。兵家之事,白起歷來傲視當世,不屑與任何人比肩,也從來以為,兵家恥辱永遠都不會落到自己頭上。然則目下這位張祿說得恰恰卻是兵家之事上自己的錯失,且牽涉出如此深刻的一番道理,竟是無法辯駁。細細想來,這個國正監說得全然在理,護法護國,便得如商君一般“極心無二慮,盡公不顧私”。若自己一般,對穰侯輕啟戰端有異議,便只是稱病不帥,對穰侯更改封地之法有異議,便只是婉言辭謝實封,僅此而已,委實令人汗顏!
心念及此,白起肅然拱手道:“先生之意,該當如何?”
“力挽狂瀾,鐵心護法!”
“護法護國,白起義不容辭也。”白起目光一閃,大手輕叩著青石大案,“然則整肅朝局迴歸法治,須得秦王定奪,而後統為謀劃方可為之。”
“秦王密詔在此。武安君奉詔。”范雎利落脫去外面黑色棉袍,再剝下苧麻夾袍,顯出貼身本色短布衣,一把擄下短布衣翻過,便見赫然三排暗紅色大字——國正監奉本王詔令行事,武安君中流砥柱,一力助之!衣襟處便是一方鮮紅的朱文秦篆大印。
白起久為大將,日每處置機密,又曾親歷秦武王卒死之動盪危局,對非常之期的非常做法與王室種種密詔方式自是瞭如指掌,一見密詔便知是秦昭王手書,立即明白了面前這個破相客卿必是一個神奇人物,事先與秦王必定已經謀劃妥當了。驟然之間,白起幾個月以來的鬱悶一掃而去,便是肅然一拜:“白起謹受命!”雙手接過血詔便霍然起身,“先生但謀,白起但做便是!”
就這樣,范雎與白起派出的中軍司馬一道,當天夜裡便對咸陽城防做了一番大調換:原駐咸陽城內的兩步軍連夜開出,移駐章臺宮外圍營地;天亮之前,蒙驁率領的藍田大營三萬主力步騎已經開到,南門渭橋外駐紮一萬鐵騎,兩萬精銳步軍入城;城內要津、權臣府邸以及官署護衛,全數由蒙驁統轄!與此同時,白起密令大將王陵統率藍田大營駐軍,非國君詔書兵符俱來,任何人不得調動一兵一卒;班師大軍但入大營,立即迴歸原定部屬,不得擅出。范雎則進出各元老府邸,一一宣示穰侯兵敗與秦王重整法制的詔令,穩定了一班被“四貴”長期冷落的元老大臣。與此同時,范雎又以咸陽內史名義在城中張掛告示,曉諭國人並山東商旅毋以咸陽換防而生恐慌,秦國大勢穩定法制巋然,國人各安生計便是。如此這般,及至魏冄班師之日,咸陽城已經是今非昔比了。
范雎見事極快,一俟魏冄進入咸陽府邸,便立即再度拜會武安君白起,請白起閉門稱病謝絕一切拜訪。白起原本已經做好了挺身而出支撐秦王整肅朝局法制的準備,范雎一說,竟是大覺突兀,不禁臉色便是一沉,國正監此話何意?信不得白起?
“武安君言重了。”范雎笑道,“此事乃秦王之意,在下亦表贊同,然卻並非奉命強求,提醒耳耳,武安君自己掂量便是。”
“先生言猶未盡,明說便了。”
“其一,秦王知武安君與太后、穰侯情非尋常。”范雎卻是真誠坦然,“太后呵護武安君如血肉同胞,穰侯支撐武安君堪稱不遺餘力。惟其如此,武安君對穰侯退讓,秦王不以為非,反贊武安君有名士之風。今武安君以大義為重,底定秦國大局,秦王已是深為欣然也。以武安君之篤厚重交,若穰侯親來或密使前來,非但左右為難,且徒引日後事端。與其如此,何如繼續稱病?此秦王苦心也,武安君或可體諒。”
白起默然,良久一聲喟嘆:“知我者,秦王也。”
“再則,在下以為:武安君不善人際之縱橫捭闔,但有一舉錯失,穰侯四貴便可能死拖武安君下水;屆時非但武安君大節有損,更有甚者,大秦失卻戰神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