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啦天意啦!”
“范雎在府門對你等說甚了?”
“能說甚啦,不許對韓趙漏風啦!誰教韓國丟出個上黨惹事啦!”
韓明出得楚使驛館,連夜便回了新鄭,將情勢一說,韓王與幾名大臣立即眉頭大皺。一番計議,見識竟驚人的一致:強秦如此冷淡韓國,分明便是記下上黨這筆死仇了,無論韓國如何作壁上觀,秦國都不會放過韓國;為今之計,韓國只有緊靠趙國了。又一番秘密計議,韓明便兼程北上邯鄲了。
趙孝成王與平原君立即召見了韓明。韓明向趙王備細稟報了他如何在四國特使之外單獨探視白起的經過,將白起奄奄一息的病情說得纖毫畢見,末了便道:“武安君顯見是即將過世之人了。韓王以為,此乃天意也,望趙王當機立斷。”平原君卻是微微一笑:“韓國獻上黨而致大戰發端,秦國不嫉恨倒也罷了,如何對特使如此青睞?竟能單獨探視武安君?”韓明笑道:“平原君知其一不知其二,韓國雖獻上黨於趙,卻也將馮亭賦閒。再說,趙國合縱,秦國便要連橫,示好於韓,分明便是要瓦解三晉老盟。豈有他哉!”平原君揶揄笑道:“河外秦風大,韓國尚記得三晉老盟麼?”韓明便正色相向道:“平原君之意,莫非趙國多嫌弱韓不成?”孝成王擺擺手笑道:“王叔笑談,特使何須當真計較也。你只說,若趙國開戰,韓國能否助一臂之力?”韓明不假思索道:“趙國若戰,韓國便假道魏國,接濟趙軍糧草!”平原君拍案笑道:“著!唯此堪稱老盟也!”
武安君白起沉痾不起的訊息一經證實,趙國君臣精神大振。傲視天下的趙軍長持守勢,與其說基於國力判斷,毋寧說懼怕白起這尊赫赫戰神。白起領軍以來,每戰必下十城以上,斬首最少八萬,與山東戰國大戰二十餘場,全部是乾淨徹底獲勝,其猛其刁其狠其算其謀其智其穩其冷,堪稱爐火純青,對手從來都是毫無喘息之機!近二十年以來,凡白起統帥出戰,山東六國已經是無人敢於掛帥應敵了。這次上黨對峙,秦軍由左庶長王齕統兵,趙軍稍安。事實上白起也已年過五旬,好幾年不帶兵出戰了。饒是如此,只要這尊神在,趙軍將士與趙國君臣便始終是忐忑不安。山東列國其所以皆做騎牆,一大半也是因了白起而將戰勝可能傾向於秦。如今這尊令人毛骨悚然的戰神終於奄奄待斃,如何不令人驟然輕鬆。
邯鄲國人竟是彈冠相慶了。上天開眼,這凶神惡煞終是得報也!沒有了白起,趙國五十萬大軍便是無法撼動的山嶽,便是無可阻擋的隆隆戰車,終將要碾碎秦軍!一時間,邯鄲國人求戰之聲大起,理由竟只有一個:秦壓趙軍三年,該到趙軍大反之時了。
便在這舉國請戰聲浪中,邯鄲傳出了一個訊息:秦軍不懼老廉頗,唯懼馬服子趙括!
第十五章 長平大決
一、年青的上將軍豪氣勃發
秦軍畏懼馬服子的傳聞,竟在趙國君臣中激起了非同尋常地反響。
孝成王第一次聽到,也只是笑了笑而已。可短短旬日,竟先後有二十多位大臣向他稟報巷閭市井的這個訊息,越說越有本,越說越有證,孝成王也不禁怦然心動了。這日平原君進宮商議上黨糧草事宜,孝成王便笑著問了一句,人言秦軍畏懼馬服子,王叔可曾聽說?平原君稍事沉吟便道:“老臣早已聽說,惟恐流言有詐,故未敢報王。”“王叔所慮原是不差。”孝成王思忖道,“然則事出有因,能否派出密使斥候查勘一番?”平原君道:“王有此意,老臣自當部署查勘了。”
旬日之內,便有斥候從上黨陸續回報,秦軍將士中確乎流傳著各種馬服子父子的故事,兵士們夜間在篝火邊閒話,也是高一聲低一聲地說馬服子如何如何,然則卻始終沒有聽到怕馬服子的說法。只有一個喬裝成河內運糧民伕混入秦軍營地的斥候說,他聽到秦將王陵高聲大罵:“鳥!馬服子沒來撤個甚!廉頗老卒會打仗麼?過夏便生擒這個老匹夫!”又過旬日,派到咸陽的密使回報:咸陽國人也多議論只當年馬服君勝過秦軍,目下武安君雖則不行了,但只要廉頗統軍,秦軍哪位大將都可勝得這老卒,秦國照樣滅趙!最重要的,是密使透過楚國大商,與秦國國尉府的幾個吏員有幾次飲酒聚談;吏員們都為武安君即將辭世長吁短嘆,但說到戰局,卻也都是輕鬆隨便,說王齕可能與馬服子不相上下,但對付老廉頗卻是綽綽有餘也!
平原君揣摩再三,竟是不知如何決斷了。
平心而論,平原君對趙括的種種做派很是不以為然,對趙括的兵家才能也實在是心中無底。然則三年過去,兩國大軍對峙終須有個結局,長守也不是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