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步兵士卒們疲憊不堪又哭笑不得,一端起大酒碗便開始高聲咒罵楚軍嘲笑楚軍,百般感嘆立功無望,又對騎兵兄弟們眼紅得要死。一時間人人煩躁不堪,三碗下肚渾身癱軟,呼喝聲中一片片躺倒扯出了漫無邊際的鼾雷。尋常時日若這般疲勞,大睡三日三夜能否恢復亦未可知。
然則,戰場畢竟是戰場。次日清晨鼓號大起,幕府聚將,李信軍令下達:步軍留守城父寢城構築壁壘,騎兵軍與兩萬弓弩步軍南下攻汝陰。主力大軍一開出,步軍將士更見煩躁,幾乎是人人拄著鍬耒站在壕溝邊黑著臉發愣。在此時的步軍將士眼中,楚軍早逃遁到茫茫水鄉去了,留在這裡無仗可打,空築壁壘只能是白費力氣。滅楚之戰,只剩下汝陰一戰了,卻只去了兩萬步軍連弩兵,還是輪不到自家上戰場。聲名赫赫的滅楚之戰,竟然白白跑了數不清的路卻連楚軍影子也沒見著,當真豈有此理!士卒們都是一肚子悶氣難消,再加遠未睡透渾身半軟,壁壘構築之進展可想而知。
李信大軍隆隆西來,午後時分渡過汝水進逼到汝陰郊野。
在步騎各部展開陣形之際,李信迅速登上了司令雲車。遙望汝陰城頭旌旗刀劍密佈,座座箭丘隆起,連排弓弩手引弓待發,各式防守器械矗立在一個個垛口,鐵水燒紅的大行爐冒著滾滾白煙。中央箭樓前的垛口佇立著一員綠斗篷大將,正在遙遙指點著城外佈陣的秦軍。李信斷定,此人很可能便是項燕最得力的大將項梁。南下以來,第一次看見楚軍如此整肅壯盛的軍容氣勢,李信這才隱隱感到了李斯評介的意涵:“項氏世為楚將,項燕項梁素稱父子驍將,更有江東封地子弟兵死心效力,滅楚之戰不可小視也!”然則,這也僅僅是一閃念而已,陡然瀰漫在李信心頭的是一股壯勇豪氣——如此楚軍,尚可配我銳士一戰也!
“下令各部,半個時辰備戰就緒。”李信下達了第一道軍令。
雲車大纛旗掠過了湛藍的天空。片刻之間,茫茫黑色軍陣迭次響起激揚的牛角號聲。軍令司馬高聲稟報道:“各部受令,準時達成!”眼見雲車下的黑森森軍陣整肅流轉從容展開,李信對著汝陰城頭不禁輕蔑地笑了。城父聚將之時,李信已經部署好了攻城戰法:主力騎兵八萬兩分——四萬騎士改步軍攻城,四萬鐵騎四野截殺逃亡之敵;兩萬連弩器械兵也是兩分——連弩營正面摧毀城頭楚軍,器械營專司越過護城河的壕溝車與攀城大型雲梯,為四萬騎改步將士之輔攻軍。此次南下,由於眼見楚軍望風而逃,李信大軍從陳城開始便改為狂飆突進,將諸多大型器械留給了後續輜重營。此次大軍兩分,諸多大型攻防器械又留給了城父蘄縣兩壁壘的步軍。是故西來秦軍攻城,除弓弩營之外,大型器械便只有最基本的兩樣——壕溝車與大型雲梯。唯其如此,李信的戰法簡單明確:大型連弩摧毀城頭守軍,壕溝車過護城河,大型雲梯爬城搏殺,騎兵截殺突圍之敵。李信確信,除卻趙軍,天下沒有任何一國大軍堪稱秦軍敵手。汝陰楚軍縱然稍強,至多也是堪堪一戰,絕非可與秦軍勢均力敵的久戰對手。故此,李信預期暮色時分結束汝陰之戰,之後立即奔襲楚國都城,俘獲楚王負芻。
“稟報主將:各部就緒,請命開戰!”
“好。發令開戰。”李信平淡從容。
軍令司馬的小令旗當空劈下,雲車立柱軋軋轉動間大纛旗平展展掠向汝陰。驟然之間山崩地裂,隆隆戰鼓如雷陣陣號聲淒厲連弩大箭急風暴雨般傾瀉城頭,大海怒濤般的喊殺聲中黑壓壓兵士越過一連串展開的壕溝車颶風般卷向城下,密密麻麻攀附在一輛輛隆隆靠近城牆的大型雲梯上壓向城頭……與此同時,城頭楚軍同樣爆發,滾木礌石鐵汁箭雨當空傾瀉,人卻隱匿在垛口之後躲避著呼嘯撲來的連弩大箭。雲梯靠近城頭,秦軍的連弩大箭停射,城頭楚軍的喊殺聲驟然爆發,密匝匝閃亮的刀矛劍鉤白茫茫一片籠罩了城頭……
李信沒有料到,眼看著暮色降臨,汝陰城池竟依然還在楚軍手中。及至初月朦朧火把高舉,李信的手心出汗了。一個念頭閃電般掠過心田——楚軍如此死命抵禦,莫非另有圖謀?同時,又一個念頭同樣閃電般掠過心田——無論楚軍圖謀如何,都只有先攻克汝陰,否則很可能大事全休。心念電閃之間,李信大吼一聲:“猛火油櫃!燒燬城門!!”
“稟報主將:猛火油櫃沒有隨軍!”
倏忽之間,李信愣怔了,清醒了,一股涼絲絲的氣息爬上了脊樑。猛然,李信飛步下了雲車,飛身上馬直過壕溝車,下馬大步走到正在一波猛攻之後喘息整修的將士們面前一聲大喝:“輕兵列陣!死戰攻城!”將士們一時驚訝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