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訊息,說那個兇狠的翁仲已經死於瘟病了,臨洮正告空虛。西匈奴單于野心復起,遂再次聯結羌狄大舉進犯。及至李信設謀,翁仲率軍在狄道伏擊,匈奴將士見天神般的翁仲復出,立即便大亂潰退了。秦軍所以能大舉追擊數百里,一大半是因為匈奴羌狄大感恐懼之故。
“如此說,你等原本並未準備大打?”皇帝饒有興致。
“正是。”一臉溝壑縱橫的李信已經歷練成穩健明銳的大將了,“臣得陛下西巡訊息,本意欲等陛下巡視隴西后統籌決之。臣之設想,陛下或欲放緩隴西戰事,以吸引匈奴大舉壓來隴西一戰滅之。不意正當此時,羌匈飛騎已到,臣只想以翁仲部稍作狙擊。一仗不打,畢竟也是誘敵痕跡太重。臣不曾料到的是,羌匈飛騎畏懼翁仲能到如此程度。臣久歷沙場,深知一軍勝負不能託於一將之身。不想,臣又迂闊了一回……”
“天意也!將軍無須自責了。”皇帝舒暢地大笑起來。
“隴西底定大局,翁仲當居首功!”李信也笑了。
“匈奴見翁仲如見天神,望風而逃,亙古奇聞也!”蒙毅更多的是困惑驚訝。
“說奇不奇。”李信笑道,“胡人多信天神巫術,真以翁仲為天神亦未可知。”
“天賜奇偉之士,我大秦真正長城也!”嬴政皇帝慨然一嘆,對蒙毅吩咐道,“飛書咸陽,下詔少府章邯:舉凡繳集天下兵器,一律鑄為若干金人,具以翁仲將軍之像,鐫刻翁仲之名,永鎮咸陽!”
“陛下明察!”李信蒙毅異口同聲。
隴西會戰雖未成局,然西部大局一舉安定,畢竟是有秦以來前所未有。嬴政皇帝大為舒暢,大舉犒賞了隴西將士,擢升翁仲為食邑六千戶的大庶長爵,加李信食邑千戶。皇帝徵詢李信翁仲,是否要將一萬鐵騎留在隴西。李信翁仲同聲謝絕不受,慨然立誓確保西部康寧。皇帝心下大定,旬日之後便返回了咸陽。
少府章邯奉命收繳鑄銷天下兵器,實在有些棘手。
章邯之難,不在兵器收繳,而在如何鑄銷?章邯雖不能確知天下兵器幾多,然卻也明白,定然是數以百萬計的天大數目。如此巨大數量的銅鐵兵器,要熔鑄成何等物件,才能全部消受淨盡?自半年前受命,章邯與經濟官署幾經會商,先後醞釀出了三則出路,一次一次均遭否決。第一次謀劃的出路是:大量鑄造犁鏵以助牛耕,部分無償分發邊遠郡縣鄉野,部分用於官市出售。然交丞相府會同九卿議決,詰難立即浮現出來。依據秦法不救災的傳統,無償分發容易誘發民眾惰性,不宜;而官市出售,官府得利,則有違息兵安民大義,也不宜。王賁的太尉府還提出了一個新的疑難:若大量犁鏵流入民間,事實上超過了耕田所需,不法世族若再從民眾手中收買,進而秘密打造兵器,豈非自種禍根?此議一出,朝議譁然,自然而然地否決了第一種看似最為正當良善的出路。
第二次謀劃的出路是:仿鑄九鼎,永鎮咸陽。一交丞相府會同九卿議決,胡毋敬的奉常府立即大出詰難。呂不韋滅周時,九鼎業已神秘失蹤,如此龐然大物能神秘失蹤,必是天意無疑,天意使九鼎消遁於人間,今日何能違天而使其重現?更有了條,秦一天下開萬世先河,改正朔定國運,一切自成嶄新法統。九鼎縱然神聖,終為三代天子權力之信物,大秦皇帝超邁古今,何能仿效三代天子信物而獨無創新乎!戰國末世,敬天法地順乎自然的理念依然根基深厚,此論一出,於情於理於傳統,皆是赳赳雄辯,連原本無可無不可的皇帝也沒了話說。自然而然地,熔鑄九鼎也行不通了。
第三次謀劃的出路是:鑄造六條十餘丈長的巨鯨,安置在蘭池宮的蘭池水景中,與那條石鯨相輝映。這次一交議決,章邯更遭非議。一種非議是:以銅溺水,暴殄天物,荒誕之尤!一種非議是:銅鐵入水必鏽蝕,與白玉巨鯨完全不能同日而語。於是,這第三種方略還沒有呈報到皇帝案頭,便被否決了。
在此期間,天下兵器已經越來越多地聚集到咸陽來了。章邯長期執掌秦軍大型器械兵,對種種涉及工程的事務很是精到。如今一見各種兵器源源不絕而來,章邯顧不得鑄銷方略尚無頭緒,只有先行處置這如山一般堆積的兵器存放事務了。章邯立即派出少府丞與王賁的太尉府會商,提出以上繳的上好兵器先行置換秦軍的舊兵器。然太尉府一經查勘,卻發現可置換者數量很小。一則是秦軍兵器庫接近報廢的舊兵器很少,二則是山東六國兵器形制與秦軍兵器不合,主要缺陷是部件不能通用,除了一次性使用的刀劍長矛,其餘諸如弓箭、弩機、雲梯、雲車、戰車、塞門刀車等攻防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