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四人又會商了安定楚國的相關急務,方才散了。
第三日暮色時分,六馬王車風馳電掣般歸來了。
鄭國自做了大田令,執掌秦國整個農事,因在涇水河渠幾年中落下了一身疾病,故此與尉繚子一樣只虛掌公事,不必日日趕赴官署。近十年下來,鄭國的體魄倒漸漸緩了過來,雖已滿頭霜雪,精神卻是矍鑠健旺。一見久違了的秦王君臣,鄭國的奮發之情油然生出,晚湯後根本無意歇息,立即就在幕府大廳說起了正事。
“老夫高年,雖有心力,不足跋涉山水了!”
“只要老令指點決斷,不須跋山涉水。”嬴政接了一句。
“老臣給君上帶來一人,足堪水事大任。”
“噢?何人?”
“史祿。”
“是老令弟子麼?”嬴政很是驚喜。
“不。史祿史祿,一個御史。”
“噢——御史!”君臣幾人一齊恍然又一齊驚訝了。
“沒有本名?”蒙武突然插問。
“史祿史祿,官名叫了多年,老夫忘了他本名。”
“臣知此人。”李斯一拱手道,“本名午祿,洞庭郡人氏,南墨士子。”
“著!”鄭國慨然拍案,“天下皆知,墨家治學,百工皆通。老臣與長史當年領工涇水,君上下令各郡縣工師全數調來做工長,這史祿,便是其中一個!其時,他在陳倉縣做田嗇夫。因他與老臣幾個弟子多言水事,成了老臣屬下的得力水工之一。河渠完結,老臣見他文墨出眾,又穩健幹練,舉薦給了丞相。後來,做了一個御史……”
“此人從南墨入秦?”嬴政突然插問。
“對也。在陳倉任小吏兩年。”
“既是墨家子弟,何能一直吏身?”
“墨家務實,不足為奇。老夫只說,此人知嶺南之水!”
“何以見得?”李斯笑問一句。
“老夫說知便知!有甚何以見得!”
鄭國與李斯交誼篤厚言無深淺,一句武斷指斥,廳中不禁一陣大笑。笑聲落點,嬴政問道:“賢士目下何在?”鄭國對站在廳口的趙高一揚手,趙高立即快步出廳,片刻間領進了一個人來。君臣幾人一打量,不禁相視一笑。為何?此人活生生一個當年的鄭國:黝黑乾瘦,闊嘴大眼顴骨高聳,草鞋斗笠粗短布衣,手中一支探水鐵尺點地如同竹杖。山野間若見此人,任誰也不會想到他是一個王室御史。
“足下從咸陽來?”李斯謹慎地問了一句。
“不。我在江南探水,得老令急約,會於淮南。”
“足下在咸陽沒有公事?”
“大人不知。我這御史不同:丞相王綰大人當年派定我一個特異差事,巡監河渠事。後來,秦軍每下一國,我隨之踏勘一國水事,向丞相府稟報列國河渠情勢。”
“那,上次滅魏水戰……”蒙武突然一問。
“滅魏水戰,恢復鴻溝,都是我跟著老令。”
“嘿嘿,此番信了?莫再敲邊鼓了。”鄭國頗為得意地對李斯蒙武笑了。
“老令舉薦足下擔嶺南水事,可有成算?”王翦直入正題。
“十之八九。”
“這是地圖,足下且大體說來。”
史祿大步走上將臺,探水鐵尺指點著地圖道:“君上、諸位大人且看,此乃湘水,此乃離水。湘水北入江,離水南入粵。兩大水系之通連,唯在此處。其理何在?蓋五嶺南北,唯此地兩水最近,其餘之地,諸水遠不相謀。且看此地,兩水之間一座大山隔斷,其實際路程不到二三十里。通連之法,鑿山開渠,引湘入離!但能渠寬丈餘,深數尺,便可行千斛之舟……”
“好!”蒙武喜極拍案。
“軍營水工說,這片山地南高北低,足下能使低水高流?”
王翦此問極是紮實。史祿看了看鄭國,欲言又止。鄭國篤篤點著那支永遠替代手杖的盈縮自如的探水鐵尺,走到了地圖前指點道:“鑿渠通連湘離兩水,難點便在這一上一下。湘水南去過山,這是一上。翻過此山,地勢又低,這是一下。一上之難,在水流攀高,否則無以成渠。一下之難,在節制流速,否則無以行舟。史祿若不能攻克如此兩難,老夫豈能舉薦王前?實在說,史祿之法堪稱水中聖手!”鄭國從不輕言,今日如此推崇一個後生,嬴政君臣不禁一齊驚訝了。
“老令褒獎,愧不敢當。”史祿連忙一躬。
“真才自真才,無妨。”鄭國點著鐵尺杖,“你只明說,如何決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