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這是將將之法,也是君臣之情也。”說著便是喟然一嘆,“當年吳起愛兵如子,士兵負傷,親自為傷兵吮吸膿血。傷兵老母都看得哭了,說愛我子者上將軍,殺我子者,亦上將軍也。鄰人不解,老婦哭著說,我子傷愈,必為吳起拼死戰場,豈非殺我子也?君道愛將,豈有他哉?”
“老師說得是。”白起慨然一嘆,“為國效命,將士天職。太后、秦王與丞相,卻是難得的愛將愛兵,秦軍士氣,前所未有的旺盛呢。”說著便將大宴之上宣太后親許將士“每人有妻室”的情形說了一遍。老師竟是由衷地點頭讚歎:“一個太后,有此智計情懷,千古之下,難有比肩者也!”荊梅笑道:“難得老爹了!從來沒有誇讚過女子呢。”白起不禁樂得哈哈大笑。老人也笑了:“君心王道,卻與男女何涉?”荊梅笑道:“我倒是覺著,白起大哥命好,遇上個明主了。”老人卻是一嘆:“君心無常。這個卻是難說了。”白起道:“老師放心,白起但以國事為重,不用揣摩君心投其所好。”老人篤地一點竹杖:“這便好!大才名士,都是這般立身。”荊梅插進來笑道:“喲,太陽都偏了!你倆爺子說話,我去廚下了。縣府送來的肉菜面,一大堆呢。”說罷轉身便去了。
晚霞將落時分,荊梅將整治好的飯菜一樣樣端了出來,卻是幾個大陶盆:一大盆羊腿拆骨肉,一大盆豆飯藿羹,一大盆秋葵蒸餅,一大盆卵蒜拌苦菜,一大盆粟米飯糰,盆盆堆尖,竟是白生生綠瑩瑩黃燦燦熱騰騰香噴噴滿滿擺了一大案,卻都是老秦人最上口的家常飯食。羊腿拆骨肉不消說了,加生薑、山蔥燉得七八成熟,剝離骨頭還帶著些須血絲,旁邊放一盤鹽末兒用來蘸肉,便是秦人名揚天下的主菜之一了。豆飯藿羹,則是在豆瓣粥中加入豆苗嫩葉(藿菜)混煮成碧綠的豆瓣粥。秦人長期有半農半牧傳統,素喜幹食,大凡乾肉幹餅之類皆是其主食。
這種菜飯混煮成湯糊的吃法,本是韓國山民的家常習俗。張儀曾對韓惠王說:“韓地險惡,民多山居,五穀所生,非麥而豆。民之所食,大抵豆飯藿羹。一歲不收,民不厭糟糠。” 後來,這種吃法也傳入了秦國山野,常有山民將嫩豆廟摘下陰乾,專門在秋收之後做豆飯藿羹。於是,這豆飯藿羹便也成了秦國山野庶民冬春兩季最家常的碗中物事。那秋葵蒸餅,卻是將落霜後摘下的葵葉撕碎,連同菜汁一起和入舂好的豆麵或麥子面,成糊狀攤入竹籠蒸出,卻是鮮綠勁軟,上口之極。秋葵蒸餅之要,在於所採葵葉須在落霜落露之後。時人諺雲:“觸露不掐葵,日中不剪韭。”便是說得不能在霜霧露水之時採摘秋葵。荊梅午後在園中掐葵,自是正當其所了。那粟米飯糰,便是將粟(穀子)舂光成黃米(小米),蒸成的黃米飯糰,卻是金光燦燦米香四溢。苦菜卻是田中的一種肥厚野草嫩苗,清苦鮮嫩,開水中一拉,加小蒜山醋拌之,便是爽口冷盤一味。
白起驚喜得打量著一個個堆尖的大盆,樂得直笑:“嘿嘿嘿,家常飯,美!軍營裡可是沒這份口福。”荊梅又提來兩個酒罈子往石案旁一墩:“太白老酒,盡你喝!”老師便笑道:“荊梅這是秦墨治廚,一做便是大盆大碗。白起啊,都是你昔日所愛,放開咥了。”白起說聲“那是”,便要下箸,荊梅攔住笑道:“老是急著咥!來,先乾一碗洗塵了!”
白起恍然,啪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頭:“磁錘!我先敬老師,老師不能飲酒,我幹了!”咕咚咚飲幹一笑,“再敬小妹,來!”荊梅抱著酒罈一邊斟酒一邊笑道:“誰個要你敬了?也沒個說辭,只管猛喝,磁錘!來,為將軍大哥洗塵,幹了!”白起笑道:“小妹墨家沒白進,長文墨了,好!”陶碗當的一碰,兩人便同時咕咚咚飲了一大碗。老師便笑道:“白起三碗便醉的,行了。”荊梅笑道:“特煞怪也,吃飯象頭老虎,飲酒卻是羊羔子,如何便做大將軍了?”老師這次卻沒有笑,叩著石案道:“你懂個甚來?這便是白起為將的天生秉性:任何時候都清醒過人。一日三醉,還能打仗麼?”荊梅咯咯笑道:“誰要一日三醉了?他分明是喝得太少了嘛。”白起搓著手嘿嘿嘿樂了:“老師卻是謬獎了。平日我是不敢喝,摳著自己。今日高興,便喝個痛快!”“好!”荊梅大是高興,利落斟滿一碗,“就是這兩壇,幹完為止,老爹還要與你說話了。”白起慨然笑道:“飲酒不能說話,算個甚來?只可惜老師不能飲酒了。老師,白起替你老人家幹了!”
明月初升,小庭院灑滿了月光。兩個後生喝得痛快,老人看得淚光閃爍,卻是比自己飲酒還要陶醉一般。荊梅只是不停地斟酒,兩壇太白老酒倒是十有八九被白起一碗碗幹了,不消半個時辰,兩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