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做國王的快樂。張儀來了,被領過了曲曲折折的迴廊小徑,最後進了一座極為隱秘的小殿。這是羋槐親自指定的密談地點,他要依靠自己的見識,在大國邦交中顯示國王的聖明。
“丞相入楚,羋槐多有簡慢,望勿介懷。”
“先王方逝,主少國疑,張儀豈能不知?”
“先生以丞相之身使楚,必是重大事體,羋槐願聞先生高見。”
“秦楚修好,別無他圖。”張儀卻是要言不煩。
“改弦更張,楚國有何好處?”羋槐也是直觸要害。
“秦楚接壤千里有餘,一朝為敵,秦國傷害而已,楚國卻是岌岌可危也。”“丞相是說,楚不敵秦?”
“楚若敵秦,何須六國合縱?”
楚懷王一怔,卻又立即笑了:“合縱深意,在於滅秦,而不是抗秦。”
張儀驟然大笑:“掩耳盜鈴者,不想卻是楚王也!秦國現有十萬鐵騎,一年之內將增至二十萬。楚國卻只有支離破碎的二十萬老軍,楚國抗秦,無異於以卵擊石。至於六國滅秦,更是痴人說夢!難道楚王忘記了三十年前的六國滅秦大會盟麼?那時侯,秦國尚是窮困羸弱,六國尚不能滅,況乎今日?”
楚懷王頓時語澀。雖然他覺得張儀有些盛氣凌人,但對張儀所說的事實卻無法辯駁,誰教秦國確實比楚國強大了許多呢?羋槐也想強硬對話,但他也知道,實力較量,弱勢一方是沒有資格強硬的。沉默有頃,楚懷王換上了一副微笑的面孔:“丞相曾助楚國滅越,對楚國朝局當不陌生。秦楚修好,贊同者有之,反對者有之,本王何以自處?尚請先生教我。”張儀揶揄笑道:“楚王若能將王權讓於張儀,張儀自有辦法。”
“丞相取笑了。”羋槐見張儀軟硬不吃,竟是沒了應對之法,只好直截了當:“秦國若能返還房陵,本王便有立足之地。”“倘若返還,楚國如何?”張儀緊盯一句。
“退出合縱,秦楚結盟。”
“好!”張儀欣然拍案:“請楚王宣來史官,當場立下盟約便是。”
楚懷王沒想到如此順當的討回了房陵之地,一時竟有些不敢相信。房陵六百里河谷盆地,又是幾百年糧倉,對楚國的重要性怎麼說也不過分,但能不動刀兵而收復房陵,縱退出合縱,屈原黃歇一班新銳也奈何他不得。羋槐笑道:“兩國立約,須得雙方君主押約上印了。”言下之意,竟是要釘實張儀的權力。
“張儀乃秦國開府丞相、秦王特使,楚王若有疑慮,自當作罷。”
羋槐略微思忖便高聲下令:“宣太卜進宮。”
楚國的官制相對簡約,太卜兼有記載國史、執掌宗廟、占卜祭祀等多種職責,實際便是文事總執掌。楚國具有濃郁的山地神秘傳統,便將占卜職能列於首位,稱為太卜。中原各國則將記載國史列為首位,一般稱為太史令,府下分設宗廟、占卜、祭祀等屬官。這時楚國的太卜是鄭詹尹,此人與鄭袖一樣,乃楚國鄭氏家族的支脈,為人深沉寡言,與朝中各方都甚為相得,與屈原還是忘年詩友。聞得楚王宣召,鄭詹尹立即登車匆匆進宮。及至聽到楚懷王立即擬就盟約的命令,他竟是怔怔的愣在那裡說不上話來。在他六十多年的記憶裡,如此沒有任何儀典的邦交立約是從來沒有過的,尤其是一國之王與一國丞相立約,更是匪夷所思!他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卻又囁嚅著開不得口——太卜在實際國務中是無足輕重的,說了又能如何?愣怔片刻,只得拱手領命,坐到內侍已經準備好的長案前,雙手提筆,在兩張大羊皮紙上同時寫下了兩份盟約。
“太卜高年清華,竟有雙筆才能,張儀佩服了!”張儀竟是絲毫沒有在意盟約,只對鄭詹尹一手雙筆絕技讚不絕口。
“如何?我大楚國也有上上之才了!”楚懷王羋槐也是不說盟約,只注意張儀說話。
老內侍將盟約遞到王案前,楚懷王瞄了一眼便寫上了“楚王羋槐”四個大字,隨即命令:“用印。”一方鮮紅的大印便清晰結實地蓋在了羊皮紙上!老內侍又將兩份盟約捧到張儀案前,張儀笑道:“丞相印卻在咸陽,張儀只能押上名號了。”楚懷王笑道:“無妨。本王派特使隨丞相去咸陽,用印之後隨即交割房陵,如何?”張儀笑道:“土地乃無可移動之死物,邦交卻是無常活物。何者先行兌現?楚王自可權衡。”楚懷王恍然拍案:“好!三日之內,楚國派出特使,知會蘇秦,退出合縱!”
張儀大笑:“三日後,張儀便與兩位特使離開郢都!”
楚懷王送走張儀,立即回到後宮對鄭袖說了今日盟約。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