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而已。此刻長髮未乾,他便布衣散發優遊自在的走出了內帳,來到了大帳口。本想到外邊走走,看看落日,可望著帳口亮煌煌的長矛大戢,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百夫長,讓甲士撤到轅門之外。日後轅門內不須有甲兵護衛。”
兩個百夫長卻是異口同聲:“此乃軍法,小軍不敢擅動!”
“誰的軍法?回頭我自會向荊燕將軍說明,撤出去!”
兩個百夫長一舉短劍:“轅門之外,列隊護衛!”矛戈甲士便鏘鏘然退了出去,轅門內頓時清淨寬敞了許多,彷彿一個別致的庭院。蘇秦踱步“庭院”,遠眺晚霞照耀下錦緞般燦爛的大河遠山,心頭竟泛起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兒。
秦國食言,楚國憤怒,使眼看就要夭折的合縱驟然有了轉機。當蘇秦風塵僕僕的趕到郢都時,楚國朝野正在一片忿忿然的混亂之中。楚懷王大感屈辱,一連聲的叫嚷要殺了張儀!可真到了決策關頭,他卻莫名其妙的嘴軟了。蘇秦與屈原、春申君聯絡楚國新銳勢力的三十多名將領,一起晉見楚懷王。在蘇秦的精彩說辭與屈原春申君並一干將領的慷慨激憤中,楚懷王終於當場拍案,決意起兵!眼看國人洶洶,新銳拼命,鄭袖竟是不得不沉默了。
誰想老狐般的昭雎卻一反常態,連夜進宮,向楚懷王痛切責罵張儀與秦國,薦舉自己的族侄子蘭做楚軍統帥,要一雪“國仇家恨”!顢頇懵懂而又自以為精明過人的楚懷王,竟立即欣然贊同,當場便向子蘭頒賜了兵符印信。屈原與春申君大是不滿,連夜邀蘇秦共同進宮。誰知楚懷王卻是振振有辭:“昭氏封地的兵員最多,糧賦最多。子蘭為帥,軍兵糧秣不受掣肘,有何不妥?再說昭氏與張儀有仇,他能不死力奮戰了?”屈原憤激,歷數昭雎禍國殃民勾聯張儀的劣跡,斷言:“子蘭為帥,喪師辱國!”楚懷王聞言竟是大發雷霆,呵斥屈原“敗言不吉,滅楚志氣!”春申君立即頂上,自薦為將。楚懷王竟是一句“未戰先亂,居心叵測!”便鐵青著臉不再吭聲。蘇秦擔心事情弄僵,楚懷王又再度反覆,便婉言周旋,表示贊同楚懷王,提出讓春申君做監軍特使。楚懷王很不情願的答應了下來,這才算勉強收場。
誰知屈原卻是怒氣不息,對蘇秦也是頗有辭色,竟連夜南下,以“新軍整訓未了,不成戰力”為由,將正在北上的八萬新軍調入屈氏封地駐紮!昭雎大為不滿,聯絡幾個老貴族大臣請殺屈原“以解朝野之恨”。偏楚懷王素來不懂軍旅之事,根本不清楚少了新軍又是如何,只是打定了主意要不偏不倚,竟對昭雎打著哈哈不置可否,回頭便下詔另行調兵。
這次,蘇秦對屈原的做法不以為然,說屈原是“以小怨亂大局”。屈原卻憤激異常,拍案而起:“八萬新軍乃楚國精華,能讓子蘭狗才揮霍他們的鮮血?真正的楚秦大戰還在後頭,八萬新軍不能交給奸邪之才!”春申君只是沉重嘆息默默不語。蘇秦也沒有再和屈原認真計較。畢竟,屈原是楚國新銳勢力的靈魂,他那卓越的才華、噴薄的激情、犀利的見解與堅韌的意志,無不對楚國少壯人物以巨大的感召。雖然屈原貶官做了三閭大夫,可訓練新軍的實權仍然在手,實際影響力遠遠大於春申君。更重要的是,屈原是楚國支援合縱最堅定的棟樑人物,蘇秦無論如何也不能因不發新軍而與屈原反目。
楚國一出兵,齊國便不再猶豫。楚齊一動,魏趙燕韓更是踴躍,兩個多月便完成了大軍集結。遙望大軍營帳,蘇秦卻總有一種奇特的感覺:秦國弱小時,山東六國多次合謀瓜分,可始終沒有一次真正的見諸行動;偏偏在秦國強大而成致命威脅之後,山東六國才真正的結盟合縱,成軍攻秦。此中意味,直是教人想到天意,想到冥冥之中誰也無法揣摩的那些神秘。
在六國君臣看來,那時沒滅秦國,此時一戰滅秦,也不為太晚。說到底,六國都認定了一戰必勝,一戰滅秦!每個人都擺出了不容辯駁的數字:秦國二十萬新軍,除了必須防守的要塞重地,能開上戰場的充其量十五萬;四十八萬對十五萬,幾乎四倍於敵,焉能不勝?!
蘇秦素來不諳兵家,甚至連張儀那種對兵器軍旅的好奇興趣也沒有。但生於刀兵連綿的戰國,那個名士對軍旅戰事都會有些基本瞭解。蘇秦瞭解秦國,也瞭解六國,自然不會象六國君臣那般信心十足。但是蘇秦仍然認為,這場大戰至少也有六七成勝算。兵力上,六國是絕對優勢。將才上,秦國有司馬錯。楚國的子蘭統帥四十八萬大軍雖然差強人意,但有精通兵法的信陵君襄贊,當不會有大的失誤。縱然如此,蘇秦還是極力主張設定了六國總帳,為的就是讓通曉軍旅戰陣的四大公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