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騎術車技,黑白子再輸也不打緊,車馬錘鍊卻務求日有長進。一個騎術車技的環節不精熟,田闢疆便絕不罷手。往往是車馬出城時說好的一個時辰完畢,回來時卻已經是掌燈時分了。這幾日為了避開孟嘗君,田闢疆已經多日沒有出城趟馬了,雖覺憋悶異常,卻也是無可奈何,今日有人獻來寶車良馬,聽那響遏行雲的嘶鳴之聲,田闢疆便知絕非虛妄,自然是再也忍不住了。
宮城東門,是個清淨隱秘的偏門,但凡君主秘事都從這裡出入,等閒大臣不會在這裡出現。田闢疆換好一身狩獵甲冑,便飛馬來到東門,剛剛在箭樓女牆站定,便見林間大道中一輛駟馬高車紅雲一般飄了過來,轔轔隆隆聲勢驚人,到得箭樓前三丈處卻嘎然剎車,駟馬一車竟如同釘在地上一般!
“好——!”田闢疆拊掌高聲讚歎。
“稟報我王:獻寶義士到了。”車廂中的老內侍尖聲喊著。
“草民鐵蒼,參見齊王——!”車轅上一個精鐵般的漢子拱手做禮。
田闢疆高聲道:“鐵蒼義士,箭樓下調頭,我來試車!”
“嗨!”精鐵漢子答應一聲,馬韁輕抖,駟馬鐵車轔轔走馬向前,堪堪將近箭樓,便聽譁啷一響,前後伸展三丈餘長的車馬竟在城門洞中驟然轉彎調頭,身後車廂竟正正的對著箭樓!田闢疆興奮的喊了一聲好,大紅斗篷翻卷,竟大鷹一般落到了寬敞的車廂之中!
“大王可要試車?”精鐵漢子立在轅頭卻沒有回身。
“如此良車寶馬,豈能不試?”田闢疆興奮的打量著車身與一色火紅的駿馬:“出城,到郊野我來駕車。”
“嗨!”精鐵漢子腳下輕輕一跺,駟馬鐵車便“譁——!”的一聲飄出了林蔭大道,飄出了臨淄北門,直向大海邊飛去!田闢疆只見兩邊林木飛速倒退,竟是騰雲駕霧一般,饒是行家裡手,他也不禁雙手緊緊握住了鐵柱扶手。片刻之間,車馬便到了荒無人煙的茫茫草地,精鐵漢子喊道:“大王車技如何——?”
“尚可——!”田闢疆已經回過神來,分外興奮。
精鐵漢子又喊道:“先接右手馬韁,對了!再左手馬韁,好——!要輕——!”
齊宣王挺身站在轅頭,手執四根馬韁,第一次感到了駕車竟是如此美妙:四匹駿馬就象一團火焰在茫茫綠草上飄飛,堅實碩大的鐵輪竟是無聲無息,頭上一團白雲竟在片刻間被拋到了身後。更令人妙不可言的是,這車駕來分外輕鬆舒暢,手中馬韁只要持平,幾乎不用任何動作便照直飛馳,與尋常駕車者一連串“得兒家!”的吆喝簡直是天壤之別。那種車,王者不能上手,此車卻是天下神物,天生的便是王車!
“海山——!”精鐵漢子一聲大喊,一聲呼哨,駟馬雲車便穩穩的釘在了白色沙灘外的山岩頂上。放眼望去,茫茫大海波濤連天,洶湧潮水驚濤拍案,白色沙灘伸展成遼遠的弧線,駟馬鐵車恰恰便佇立在森林葦草覆蓋的蒼綠色山頂,海風撲面,濤聲隆隆,白雲悠悠,海燕翻飛,恍如身在荒莽曠遠的天盡頭一般!
田闢疆正在痴痴瞭望,卻聞身後遙遙傳來駿馬嘶鳴與沉雷般的馬蹄聲,其間還夾雜著隱隱狗吠,憑經驗,他便知這是狩獵馬隊在逼近。田闢疆卻有些驚訝,這裡距離臨淄少說也有二百多里,誰能到此狩獵?莫非遼東的狩獵部族遷徙過來了?回頭一望,卻見幾面紅色幡旗分明便是齊軍旗號,不禁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吩咐精鐵漢子圈回車馬候在一座小山頭,要看看究竟何人有此雅興?
眨眼之間,一群四散奔突的野鹿野羊出現在綠色的山原上,紅色大旗也風一樣飄了過來。奇怪,旗上竟然沒有字號!田闢疆不禁有些困惑,心頭又躥出遼東部族的影子。正在猶豫要不要離開,便見一輛戰車飛快駛來,車上一人斗篷如火手執長弓遙遙高喊:“何人車駕在此?莫非天外來客——?”
孟嘗君?如何是他?田闢疆又氣又笑,不想見他,偏又遇他,當真是好沒來由,想飛車走開,卻顯得不倫不類,哪有君主如此逃避臣子的道理?索性不走,他還能在這野荒荒的天盡頭聒噪六國合縱麼?主意一定,田闢疆頓時悠然自得的站定在高車上笑看孟嘗君追逐獵物而來。
隨著一聲“停車!”,隆隆戰車在三四丈外緊急剎住,孟嘗君跳下戰車疾步趨前施禮:“閒暇狩獵,不想卻遇我王,唐突處尚請王兄恕罪。”
齊宣王卻是笑了:“不期而遇,何來唐突?孟嘗君啊,你如何到海邊狩獵?”
“稟報王兄:田文款待貴客,便邀客人海獵,圖個新奇。”
“噢?何方貴客,竟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