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不說話。趙勝不耐道:“呀,又是一個溫吞水!公子說得對,老哥哥搖個甚頭?”蘇秦擺了擺手,制止了黃歇趙勝的攪擾:“黃兄卻是見事不透。老齊王若在,絕不會將無忌公子做人質。新王即位,卻恰恰有可能將公子扣下做人質。”話音落點,便聽“噢呀!啊!”的兩聲,黃歇趙勝一齊驚訝問道:“卻是為何?”蘇秦悠然道:“舉凡征戰沙場的英雄君主,邦國仇恨都銘刻不忘,睡覺都對仇敵睜著一隻眼兒,老而彌辣。尋常人便以為,他們對敵國錙珠必較。實則不然,英雄君主都喜歡實力較量,都有一個明確信條:實力雄厚,邦國自安;沒有實力,在在皆空。兩位想想,戰國以來,哪個明君雄主看重過人質?老齊王若在,斷然不會扣留無忌公子做人質。他要的只是魏國一種承諾,但絕不會把邦國安危最終押在這種承諾之上。新君不然,未經錘鍊,總喜歡將邦國安危繫於某種形式,以為有了人質,便會有邦國安全。無忌之憂,正在此也。”“噢呀,慚愧慚愧!”黃歇紅著臉道:“難怪屈原老說我不深呢。看來要多讀書才是了。”趙勝卻是深深一躬:“先生教誨,趙勝茅塞頓開。”
魏無忌也笑了:“我這點兒心思,讓武信君一說倒是有板有眼的。實則我也沒有想透,只是覺得有點兒不妙而已。”四人笑了一番,正在計議如何得見孟嘗君,以確定如何應對齊國國喪?卻聞驛館外馬蹄如雨,孟嘗君田文身穿白衣重孝,竟帶著兩名宮中女官飛馬到來。進得正廳,孟嘗君對眾人深深一拜:“老王薨去,田文一來報喪,二來宣告老王遺命。”說罷起身,對兩名女官一招手,紫衣女官便開啟一卷竹簡高聲宣讀:“齊王特詔:本王朝夕薨去,合縱特使蘇秦等無須為本王葬禮耽延於臨淄,宜做速運籌合縱會盟大典。齊王田因齊三十七年秋月。”
另一名綠衣女官接著開啟一卷竹簡高聲宣讀:“齊王特詔:魏公子無忌者,大賢大才,當隨同蘇秦等籌劃合縱,齊國不得將其扣為人質。孟嘗君田文,不得受本王葬禮約束,當隨同蘇秦等奔波合縱。齊王田因齊三十七年秋月。”兩詔讀罷,廳中竟是一片肅然沉默,人們都被老國王感動了。
良久,蘇秦帶頭向案頭詔書伏地大拜,哽咽長呼:“齊王明銳,大義垂範,蘇秦等謹遵遺命——!”魏無忌淚如泉湧,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晚,蘇秦的六國人馬便離開了臨淄。行前,蘇秦率領四公子特意到齊威王靈柩前肅穆祭奠,並向守靈的太子田闢疆哀悼作別。既不能參加國喪葬禮,早早離開臨淄自然是上策。為了向這位英雄一世的老國王表示敬意,統率行止的魏無忌下令:三日以內,六國人馬白衣白甲,禁酒禁樂,直到河內營地方可開禁。
五、蘇秦佩起了六國相印
大河從洛陽頭頂洶湧東去,南岸便成了廣闊的平原。
說平也不盡平,在這敖倉以西二百里處,便有兩座山頭平地拔起,時人叫大伾山。伓者,兩山重疊之象也。其所以叫大伾山,原是這兩座山連體崛起,高大重疊而又顯赫孤立!若在群山叢中,這兩座山本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丘。可它偏偏生在緊靠大河的南岸平原,便顯得不同凡響了。春秋戰國時人,但凡以“大”字為某事命名,便是極贊其崇高偉岸。人如“大禹”,水如“大河”。此山冠以“大”字,足見其在時人眼中的顯赫不凡。但是,這個“大”字也絕不僅僅是山有險峻雄奇便能得到的,更重要的是,這座山有著久遠的神性,有著極為重要的要塞地位。西周時期,大伾山本來是鄭國北部的界山。山上山下林木蒼莽,鄭國便就勢圈為“鄭圃”,將大伾山做了鄭國公室的專有狩獵區域。周穆王喜好出遊狩獵,聞得鄭圃多有鳥獸,便率王師三千,東來射鳥獵獸。來到山下,周穆王棄車換馬全副戎裝,立即登山圍獵。掌管天下山澤的虞人 連忙帶領三百軍士在前面掠林搜山,驅趕出隱藏的走獸大鳥以供天子射殺。不想掠至山腰,驟然發現一隻斑斕猛虎伏在蘆葦叢中!眼看天子就在後面,虞人驚慌大呼:“虎伏葭中!我王退後!”周穆王的馬前猛士奔戎一聲大喝,勢如奔雷,飛步趕來,撲入蘆葦叢中與猛虎徒手相搏!未及一刻,奔戎便手執猛虎雙耳,騎著猛虎來到周穆王馬前。奔戎一聲大吼,猛虎竟長嘯一聲,匍匐在天子面前。群臣軍士高呼著“猛虎臣服!天子萬歲!”周穆王大喜過望,高聲下令:“虎為獸王,將其永久關押此山,毋加傷害!”奔戎便將猛虎關進一隻山洞,洞口用大石堆砌,大書了“虎牢”二字。
從此之後,人們一提起大伾山,便都呼為“虎牢”。
春秋時期,鄭國一度稱霸中原。當時的大諸侯晉國是晉成公在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