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見客。”
“家老只告李斯一言,南遊故人繚子來也!”
“如此,先生稍候。”
片刻之間,一陣大笑聲迎出門來:“果然繚兄,幸何如之!”
“果然斯兄,不亦樂乎!”
“一如初會,一醉方休!繚兄請!”
“好!能如當年,方遂我心也!”
一陣笑聲隱去,正陽坊又沒在了燈火幽微的沉沉夜色中。
李斯與尉繚的相識,全然是一次不期遇合。
蘭陵就學的第四年深秋,李斯第一次離開蒼山學館回上蔡探視妻兒。李斯家境原本尚可,父親曾經是楚國新軍的一個千夫長,在汝水東岸有百餘畝水田與一片桑園。母親與長子辛苦操持,父親在沒有戰事時也間或歸鄉勞作。李斯是次子,自幼聰穎過人,被父母早早送進了上蔡郡一家學館發矇。不想,李斯十五歲時,父親在與秦軍的丹水大戰中陣亡。那具無頭屍身抬回來時,母親一病不起,沒有兩年也隨父親去了。安葬了母親,李斯的哥哥立誓為父報仇,昂昂然從軍去了。三年之後的一個秋日,亭長捧著軍書來說,李斯的哥哥在水軍操練時不慎落水溺亡,官府發下六金以作撫卹。至此,尚未加冠的李斯成了一個十八歲的孤子。幸得李斯少學有成,識文斷字,得亭長舉薦,在郡守官署做了一個記錄官倉出入賬目的小吏。兩年後,在族長主持下加冠的李斯,已經是一個精明練達的吏員了。倘若長此以往,李斯做到郡署的錢嗇夫(掌財貨)之類的實權大吏,幾乎是指日可待的。
然則,李斯不甘如此。事務之暇刻苦自學,李斯讀完了眼前能夠蒐羅到的所有簡策書文,知道了天下大勢,也大體明白了楚國是內亂不息的危邦,縱然做得一個實權大吏,也隨時可能被無端風浪吞沒,如同自己的父親兄長一樣無聲無息消失。然最令李斯感觸的,卻是老鼠境遇帶給他的人生命運之感悟。李斯日每進出官倉,常常眼見碩大的肥鼠昂然悠然地在糧囤廊柱間晃盪,大嚼官糧吱吱嬉鬧,其飽食遊樂之狀令人欣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