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列位,頓弱北上三年,路途遙遠,訊息稀少,趙燕似乎依然如故,頓弱伐交似乎無甚成效。如此者,表象也。”頓弱平靜從容的笑語幾句,語氣轉為凝重道,“然則就實而論,趙燕兩國根基已經大為鬆動:君王驕奢淫逸,奸佞當道廟堂,才具之士貶黜,大將岌岌可危。今日先說趙國……”頓弱侃侃道來,一氣說了整整兩個時辰,所說趙國情勢竟大大出乎大臣將軍們的意料。
在秦國朝野的目光中,趙國這個死敵已經從長平大戰後的半昏迷狀態復甦過來,已經恢復了強大的實力,否則,如何能數次大敗燕軍,又兩次大敗秦軍?頓弱卻說,趙國近年的戰勝之威只是最後的迴光返照,事實上趙國在長平大戰後走的是一條下坡路,而且下滑極快。頓弱說的事實依據主要是兩則:其一,趙孝成王之後,趙國醉心於恢復軍威,第二次變法隨著平原君藺相如等大臣或病故或失勢,人亡政息煙消雲散;其二,趙國吏治大為倒退,孝成王時期的人才濟濟之氣象已經大為凋敝,官場腐敗,陰謀叢生,能臣名將再也不能佔據廟堂主流。而這種種變化,都是從趙悼襄王開始的。而後,頓弱備細敘說了目下趙國的君臣政情,斷言趙國已經是病入膏肓。末了,頓弱奮然道:“趙國已經是強弩之末,放開手腳打!只要秦國能聚其全力雷霆一擊,滅趙何難哉!”
頓弱首日評說趙國,使章臺朝會繃緊的氣氛輕鬆活躍起來。當夜,王翦蒙恬與一班大將聚集,做了一次小幕府會商,立即商定了一個新的攻趙方略。次日早間朝會,該當王翦稟報對趙戰事準備。王翦霍然起身,指點著立起的高大板圖道:“我軍原定攻趙之方略是:集中全部四十萬主力大軍,從河內安陽北上,趙軍主力若來,我則大決趙軍;趙軍主力不來,我則與趙軍做一城一地之爭奪,逐一攻克趙國城池。其所以如此,在於防備趙國上下一心,主力大軍全力壓來之時,我軍能立即與趙軍大決。也就是說,原本方略為我軍力戰趙軍,徹底摧毀趙軍戰力,而最終滅趙。對此,我軍歷經多年精心整訓,有力戰趙軍而獲勝之成算!”
“上將軍是說,目下有新方略了?”尉繚頗有興致地問了一句。
“正是。”王翦目光炯炯道,“既然趙國根基不堅,我軍便可多頭分進而成疑兵之勢,以使趙國君臣難以決斷應敵方向。其時,趙國廟堂若生意外之變,我軍或可不經激戰而下趙。畢竟,一國滅六國大戰多多,秦軍以最少傷亡獲勝為上策。”
“如何多頭分兵?”尉繚大有興致,撐著竹杖走到了板圖前。
“三路進兵:一軍以上郡太原郡為根基,東進井陘關而後南下,威逼邯鄲背後的鉅鹿要塞,直逼趙軍主力;一軍出上黨,走秦軍攻趙老路,直逼邯鄲西大門武安;一軍以河內為根基,北上正面直攻邯鄲,使趙國廟堂恐慌。”
“彩!”頓弱高聲一喝,引來滿堂笑聲。
頓弱高聲道:“其時,趙王遷必嚴令李牧南下救援邯鄲!李牧不能來,趙國君臣便要大生嫌隙。老夫再從中斡旋,趙國想不崩塌,也由不得他!”
“上將軍慮及政情,因時因勢而變戰事謀劃,老夫贊同!”尉繚很是興奮。
“將軍們以為如何?”嬴政問了一句。
“一戰滅趙!雪我軍恥!”大將們齊聲一吼。
一番議論,將軍們又逐一稟報了各軍備戰情形及軍兵求戰之心。各方無異議,攻趙方略便明確下來。第三日會商大軍後援,議定了軍政兩方協同方略:由丞相王綰與國尉尉繚總司糧草輜重民力之籌劃,由馬興、蒙毅職司運輸護送,務求糧草器械及隨軍徭役源源不斷。第四日會商先期伐交,議定:頓弱以秦王特使之身立即赴趙,務求趙國朝局有變;姚賈人馬轉向魏國,以為下一步鋪墊。
章臺朝會告結,秦國上下立即高速運轉起來。一秋一冬,糧草輜重源源不斷地運往關外基地及各軍將要經過的沿途糧倉。秦王政十八年(公元前229年)開春時節,秦軍諸般準備就緒,大軍隆隆開出函谷關向趙國進逼。
二、趙遷郭開 戰國之世最為荒誕的君臣組合
春草新綠,邯鄲王城的林下草地上一片喧譁熙攘。
一個黝黑精悍的錦衣男子散發赤膊,將一個又一個高大肥白金髮紅衣的胡女連番舉起,又遠遠丟擲。一團團紅影在草地翻滾,一聲聲尖叫驚恐萬分。男子忘情地大笑著,四周的內侍侍女們交股摟抱拍掌喝彩,幾若鬧市博戲。正在熱鬧時分,一個紅衣高冠的老人一溜碎步跑來,膠成一團的內侍侍女們連忙散開,恭敬地讓出一條甬道。高冠老者氣喘吁吁跑到散發赤膊男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