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的向櫟陽賓士。
櫟陽是櫟水北岸的一座小城堡,距離東北方向的洛水只有二百餘里。兩個時辰後,櫟陽東門的黑色箭樓已經遙遙可見,再翻過一道山樑,就可進入櫟陽城了。這時,嬴虔扎住馬隊,將他的副將和四個千夫長招到馬前慷慨道:“國君箭傷甚重,生死不明。櫟陽城內難保不生變故。為防萬一,我決意留下三千鐵騎,連同洛水退回的一千鐵騎,隱蔽駐紮在這道山樑之後。餘下的一千鐵騎隨我入城。三日內的任何時候,但見城內升起狼煙,便立即殺入櫟陽。諸君可有他意?”
“但聽將軍號令!”副將和四個千夫長齊聲應命。
“好!副將景監聽令:自即刻起,你便是城外駐軍總領。若櫟陽有變,你可持此兵符調集櫟陽之外的任何兵馬,包圍櫟陽,直至新君嬴渠梁平安即位!”
“景監遵命!”年輕英武的副將雙手接過兵符,激昂高聲道:“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四個千夫長異口同聲。
嬴虔慨然拱手,“諸君以我老秦民諺立誓,嬴虔感慰奮之至。若國中平安,諸君大功一件。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完,向身邊一個千夫長一招手:“隨我進入櫟陽,快!”話音落點,胯下戰馬已經電馳而出。身後千夫長長劍一揮,一千鐵騎暴風驟雨般卷向櫟陽。
到得櫟陽東門,嬴虔見城門大開,吊橋長鋪,城頭安靜如常,便知公父尚在,不由長吁一聲,緩轡入城。但是,嬴虔還是多了一層心思,將馬隊直接帶到國府門外列隊等候,他自己手持天月劍大步入宮。嬴虔比嬴渠梁大三歲,是秦軍著名的猛將,雖然性格如霹靂烈火,但卻是個極為內明的有心之人。秦獻公只有這兩個兒子,一嫡一庶,但都視為國家干城,同樣器重。秦獻公也從來沒有明確誰是太子。只是在人們眼中,因為嬴渠梁是正妻嫡出,加之氣度沉穩,文武兼備,所以自然的認為他是國君繼承人。嬴虔雖然已經隱隱然是秦軍統帥,但卻對弟弟嬴渠梁欽佩有加,認定他是太子,任何時候只要公父不在場,一定推出弟弟嬴渠梁主事,而且非常注意維護嬴渠梁的威權。當此微妙之時,嬴虔自感比嬴渠梁年長,責任重大,許多事嬴渠梁不好出面,必須由他一力承當,所以才不顧“宮門不得駐軍”的嚴令,將一千死戰騎士留在宮門守望,自己獨自攜帶天月劍入宮。
櫟陽的宮室很小,也很簡陋,只是一座六進大庭院而已。且不說與山東六國的宮殿不能相比,就是和自己的老國都雍成相比,也是粗樸狹小了許多。唯一的長處,就是堅固。嬴虔不想在第二進的政事堂遇見國中大臣,他希望大臣們以為他此刻不在櫟陽。他繞過正門,從偏門直接進入了第四進寢宮,他知道,重傷的公父此刻一定在寢宮療傷。果然,剛進偏門,就見院內崗哨林立,戒備異常,顯然與城門和宮外的鬆弛氣氛迥然不同。
嬴渠梁手持長劍在院中踱步,看見嬴虔身影赳赳而入,連忙大步迎上。
“大哥,你回來得正好,少梁沒事吧。”
“沒事。魏狗們一定在跳腳大罵了。哎,公父如何?”
“精神好了一些。太醫正在設法挖出箭頭。你快去看看吧。”
“走,一起去。”
“不。公父吩咐,大哥一回來,立即單獨去見他。”
嬴虔驚訝,“這?卻是為何?”
“大哥,不要想這些了。公父自有道理。去吧。”
“好,你等著,有事我即刻出來。”說完大踏步走進門檻。
半個時辰後,嬴虔走出寢室,右手用白布裹著,臉色蒼白,額頭上冒著津津 細汗。嬴渠梁驚訝的迎上去,“大哥,怎麼了?”嬴虔微微一笑,“沒事。洛水渡河時蹭掉了一塊皮,太醫順便包紮了一翻。”嬴渠梁一怔,正要說話,卻見白髮蒼蒼的老內侍黑伯匆匆走來低聲道:“二公子,君上宣你即刻進見。”嬴虔揮揮手催促道:“快去吧。我去辦件事兒就來。”便疾步走了。嬴渠梁不及思索,便跟著黑伯走進寢宮。
寢宮裡空蕩蕩的,太醫們一個都不見,母后和妹妹也不在了。秦獻公伏身榻上,赤裸的背上蓋著一塊大白布,頭伏在枕上,素來黧黑的征戰面孔此刻竟是蒼白潮紅。嬴渠梁疾步走到榻前低聲問:“公父,要否太醫?”秦獻公將大枕挪到胸下,雙肘撐在榻上,抬頭道:“渠梁,這廂坐下,聽公父說話。”嬴渠梁答應一聲“是”,便拉過一個木墩坐到榻前:“公父,兒臣渠梁,聆聽教誨。”
“渠梁啊,公父的路,已經走完了。公父原未立你為太子,是想不讓你過早招風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