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陳池靈光一現:“霜霜,我帶你上天台。”
月色如銀華般鋪滿山頭。
顧一惟蹲在門外場的水龍頭邊,稀里嘩啦地搓著髒衣服,他拎起汗背心,用力絞乾,直起腰兩手一甩,將背心抖開,一抬頭,眼眸微頓。
下方的那幢樓房,一樓二樓的房間都熄了燈,主樓的側外牆卻亮起了螢豆般的黃色光芒,雖然不甚亮,卻隱約照出三角屋脊的輪廓和半副白牆,以及那露臺入口一小方的圍欄。在靜悄悄的山間黑夜裡,這圈微小的光亮讓他情不自禁地注目著。
有一人拎了長凳走上露臺,顧一惟毫不困難地認出,那是傍晚時來借消毒水的人。汪家今天有三男丁,一老一少,還有一個青年,憑著光亮裡現出的高挺身形,就知是他家新來的外甥。
隨後他伸手向著入口,牽出了一個裙裝的女子。
顧一惟甚至能看到女子手裡揚起一把蒲扇,對著男子面門扇風。
當顧一惟將背心晾到屋簷下的長竹竿上,再轉回身時,發現露臺的燈已熄了,整幢樓房和夜色融成一體。他拿起肩膀上搭著的毛巾,將頭臉和前胸後背殘留的水珠擦乾,走進堂屋裡,撈起凳上的乾淨t恤,套到身上後,抬手拉了抽繩,將堂屋裡的燈關了。
顧一惟拎著竹椅走出門外,坐在月色下,和以往一樣伸長了腿,全身放鬆靠到椅背上納涼休息。
陳池攬著許霜降,坐在露臺上。長凳不寬,許霜降坐得不舒服,陳池見她挪來挪去沒個消停,拿蒲扇拍拍她的腿:“靜下來。”
“我在防蚊子。”許霜降咕噥道。
陳池索性拿著蒲扇給她全身拍打一遍。蒲扇真是防蚊扇風好利器,她一會兒就安靜下來享受陳池的周到服務。
蒼穹如洗,月輝如霜匹練。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許霜降將頭擱在陳池肩上,喃喃說道。
“晴朗的夜空。”陳池笑著接道。
“不,不是,又明亮又柔和又安靜,”許霜降停了好久,輕嘆道,“我笨,形容不出。”
陳池拍拍她的膝蓋,隔半晌道:“我見過。以前我放暑假過來,晚上乘涼,都是這樣的。”他說得悠緩,充滿了懷念,“滿月時,山裡特別清亮,初一三十,天上的星星多得數不清。外婆會端出一條寬長凳,擺上一碗葡萄,或者洗幾個番茄,我和表哥表姐圍著吃。”(未完待續。)
第197章 在你心裡願你忘記
許霜降靜靜地聽著。
“最一開始的時候,這裡只有平房,和隔壁大爺爺家一樣的房子,到了晚上,外婆帶著我們三個睡,她和表姐一張床,我就和表哥擠一起,她每天都會關照表哥,說我睡覺會滿床轉,讓他睡外面擋著我。其實我早就不會了,於是每天晚上,我和表哥都要為誰睡外面爭。”
“我上一次過來,表哥結了婚,舅舅家翻了屋,就是現在這幢樓,當時只蓋了一層。外婆就挪到了後面廚房邊上那間房,她說那是她嫁過來時的新房。”
陳池站起來,牽著許霜降走到露臺邊,望向後排小屋,久久不說話。
許霜降默默地瞧向下面,左起第一間廚房,她看到裡面還保留著土灶,曾好奇地探究了好一陣。居中一間大概是雜物間,那穿著抽絲襪的什麼惟哥哥進去拿了釘耙鐮刀,右手一間安置了雞舍,許久之前據說還養過豬。
陳池說的那雜物間,就是他外婆曾住過的地方。
“那時候,表哥帶著表嫂出去打工了,舅舅讓我住他們的房間,我沒有,翻出了表哥舊床的棕繃墊,在外婆的房間裡,用兩條凳子架起,臨時湊了一張鋪。每天早上四五點,外婆就起了,聲音非常非常輕。老人家睡不著,就坐到院子裡拆毛線,說要給我織一雙冬天穿的毛線拖鞋。她把家裡的舊毛衣放在寬木凳上,有時候等我起床,就問我紅配綠,顏色亮一點,喜不喜歡。”
陳池半仰起頭,隔了好久才說道:“舅舅還留著寬木凳,睿伢子睡覺的時候就擋在床邊,怕他滾下來。”
他前不久,就抱著汪睿坐在寬木凳上,給他講故事。
“我小時候,外婆到家裡來照顧我。家裡也有一條寬木凳,庭院裡長了一株葡萄,不知道是我爸媽栽的,還是葡萄核落到地上自己長的,外婆就牽了繩子讓它爬。夏天夜裡,我躺到寬木凳上,外婆給我打扇,有時候她給我講故事,都是些嫦娥奔月、孟姜女哭倒長城之類的,我不怎麼愛聽,就來數葡萄串。”
月色中青山寂寥,陳池出神地望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