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陳池下床後,回頭望去,許霜降還是保持著那樣,一動不動地窩著,以前她懶懶趴在枕頭上,偷偷摸摸在背後窺視他做早餐,這回她恨不得把她自己埋起來。
陳池勾起唇角,青灰軟殼蟹實實在在害羞了。他望著她的後腦勺,眼神柔和得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有些心疼,更多是滿足,至此這隻青灰軟殼蟹整個成了他的。
“霜霜,多睡會兒。”陳池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軟,唯恐嚇到她一般。
許霜降聽著洗漱間的門關上後,才仰面望向天花板。
對陳池房間的天花板,許霜降無意識地研究過多次,第一次留宿,她不敢轉頭,在黑夜裡鼓著眼睛一直盯在這個地方,後來清晨醒來,第一眼也總是它,然後才會輕輕輕輕地擺頭去灶臺找陳池的身影。
今天它還是它,她有點不一樣了。
許霜降的視線掠到灶臺,再轉向窗戶,厚密的灰色窗簾經緯擋住了外面的喧囂,使得房間十分靜謐安寧。窗邊的藤椅上搭著陳池給她穿的灰浴袍,一小角軟軟拖在地上。
松木桌、白瓷瓶、紅玫瑰,依然是這個以灰色調為主的房間最大的一抹亮色。許霜降望著那支花苞半展的玫瑰,它靜悄悄斜立著,一夜過後,好像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晨光隔著窗簾漏進來,屋中光線畢竟和夜晚的燈光不同,顯得既昏又亮,襯得玫瑰愈加幽沉而嬌豔。
許霜降不由想起昨夜桌邊的驚呼和急痛。
她和陳池站在窗簾前,寂黑中四目相對,她沉默又沉默,才小聲建議道:“這麼晚了,你去同學那裡……不太好,把睡袋拿出來吧。”
她分析得理智,氣息卻弱,一句話斷斷續續,甚至都沒聽清陳池說的是好還是不好,就心慌意亂地轉身退開,踢到了松木桌的桌腳。
堅實的松木桌阻得她不由自主痛嘶一聲,卻把玫瑰花護得牢牢的,這樣細巧的白瓷瓶居然穩穩當當立在桌上,一絲晃動都沒有。
可是這暗夜裡的一撞,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陳池說的,小機率事件能夠發生,在發生前一刻就集齊了必然發生的所有條件。有些條件,瞬時顛覆不可能性,或者加碼可能性。
就像她和嫻在各條街巷亂竄,花費了那麼多時間找到於連雕像,卻在短短的一兩分鐘內遇見了陳池。
就像陳池的同伴全都在仰首觀看,他卻不知何故,察覺到了在他視角里回頭的她,於是他們有了平生第一次對視。
就像許霜降昨晚在黑暗中,她的柔軟腳趾和松木桌的硬實桌腳無意間碰擦,將她和陳池拉進了一個迷離夜晚。
許霜降的目光落到松木桌下,離桌腳不遠,趴著她的一隻拖鞋。那是陳池給她揉腳時幫她脫下的。
許霜降遊目四顧,終於在衣櫃邊發現了她的另一隻拖鞋。那是陳池抱起她時不慎甩落的。
許霜降半撐起身,往床兩邊地上找衣服,視線倏然在床尾頓住,她的睡衣被體貼地擱在灰色的被面上。她稍愣,伸手撈過來,卻更加窘迫,想都不想就把睡衣下的其他小衣物全部抓過來,一一穿戴好。
當她撩開被子瞥見床單,一時怔忡,心頭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惆悵似黯然,似驚慌似迷茫。
這是新的一天,很重要的一天,她得學會成熟穩妥地處理,儘管,現在她的腦中還一片昏亂。
許霜降恍惚片刻,就給自己定下了這條行事準則。她努力地壓下心頭的異樣,忽略身體的不適感,儘可能動作迅速地下床。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陳池隨時可能出來。
“霜霜,怎麼了?”
許霜降手扶著松木桌,身體一僵,擠了一個笑容,扭過頭去。陳池剛衝完澡,套著一件白色緊身汗背心,露出了結實的胳膊,他光著腳踩在地上,休閒又輕快,頭髮仍是溼溼的,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
許霜降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微微垂眸,若無其事地說道:“我穿鞋。”
陳池上下一打量許霜降,見她穿著純棉睡裙,趿了一隻拖鞋,另一隻腳丫卻光著,白生生地踩在地上。他四下一瞧,抿起笑容走到櫃邊,彎腰撿起了拖鞋,送到了許霜降的腳前。
“霜霜,穿上。”陳池蹲在她面前,仰頭笑道,整張臉明朗得讓許霜降不由摒住了呼吸。
她瑟縮著腳趾穿上鞋,陳池將手掌貼到鞋面上,輕輕碾轉,抬頭又問:“現在腳還疼嗎?”
許霜降微笑著搖搖頭,卻見陳池直起身,雙手扶住她的腰,很低聲地問